野心(1 / 2)

永和宮不遠處的亭子內。

和嘉公主揮退了她和六阿哥的宮人們,命他們遠遠候著,不許打擾了他們姐弟說話。

“姐姐,你到底怎麼了?”六阿哥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麼哭啊?”

和嘉公主自嘲道:“我是公主,不論是宮裡宮外,一般人誰敢給我氣受,誰敢讓我哭?可是這些年來,六弟你也是看在眼裡的,我哭得還少嗎?”

六阿哥神情頓時滿是無奈和痛惜:“是不是額娘又對你說了重話?姐姐,你彆往心裡去。額娘就是這個樣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實額娘她……心裡頭還是很記掛著你的。”

後頭那句話,六阿哥說得很是有些違心。記掛?確實有。隻是說的都不是什麼好話罷了。

和嘉公主搖搖頭:“刀子嘴是真的,一刀又一刀的,我全身早就被她傷得千瘡百孔。豆腐心就未必了。額娘的心對著我若有半分是軟的,也不至於對我狠毒如斯!”竟連她出嫁了,都見不得她好,甚至安排了王嬤嬤這種刁奴來折騰她!

她對純貴妃,實是徹底絕望。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敢從純貴妃的身上,企圖找尋和索取一絲母愛!

拋除了血緣親情的桎梏,和嘉公主看待世事變得更加客觀。今日乍見六阿哥,發現幾個月的工夫,他已經長至她的身高,她才突然意識到,她對這個弟弟關注得還是太少了!

同胞兄長三阿哥永璋的悲劇,仍曆曆在目。而三阿哥落得如此,與純貴妃的教導和攛掇關係頗深。

眼見得六阿哥也快長成青蔥少年,不出兩三年也要大婚封爵,出宮開府。可是純貴妃會樂意六阿哥出宮嗎?

以和嘉公主對純貴妃的了解,她絕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大兒子三阿哥沒能替她達成的目標,她定要小兒子六阿哥繼續替她去拚命!

和嘉公主隻道六阿哥還是個孩子,但是時間不等人。一轉眼,六弟也長大了啊!

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得不為他考慮,為他打算。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和嘉公主拭了拭微紅的眼角,問道:“六弟,近來額娘待你如何?你在上書房的課業如何?”

六阿哥的麵容有些愁苦:“姐姐,額娘近來對我是越發嚴厲了。以前還隻是休沐日的時候過問我課業,如今是每隔三天就命我向她彙報。”

“我若得了師傅們誇獎,額娘隻會訓我戒驕戒躁,並不讚我勵我;我若有什麼落後了兄弟的地方,那就不得了了,額娘動不動就罰我,來親自掄起戒尺來打我!可是我是皇子啊,在上書房的時候,就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我也隻是口頭上挨師傅們幾句批評,挨打的事是讓哈哈珠子來的!”

和嘉公主說道:“六弟可知為何額娘對你如此嚴厲?”

六阿哥猶豫了下,說道:“‘愛之深,責之切’。三哥沒了,額娘的兒子就剩我一個,她是把當年對三哥的殷切期望全都轉嫁到我身上來了。”

“我雖過得辛苦,但想到額娘這也是為了我好,也就沒有怨言了。姐姐,還請你也多多理解下額娘。”

和嘉公主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是嗎?六弟,你還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六阿哥眼底閃過一比特掙紮,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姐姐,其實我近來心慌得很。我很想表現得很好,讓額娘滿意。可是額娘私底下跟我說的某些話,我覺得實在是……實在是……”

和嘉公主催促道:“實在是什麼?”

六阿哥閉了閉眼,從牙縫裡迸出四個字:“異想天開!”

“額娘說,大哥二哥三哥都已過世,四哥過繼,五哥的母妃是蒙古人,所以四哥五哥都沒了那個可能。而我,其實已經成了實質上的長子!”

“七弟九弟均是幼殤,八弟是個隻知道玩樂的,十弟是個病秧子,十一弟十二弟他們都還小。所以額娘說,讓我趁著十一弟他們還沒長成,在皇阿瑪麵前好好表現,爭取在皇阿瑪心中占據最重要的位置。”

“如此,縱是十二弟的母妃是皇後娘娘,十四弟的母妃是令貴妃娘娘,到時候想要取我而代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然,純貴妃已經開始籌謀新一輪的奪嫡之爭!

和嘉公主很是無奈,一次又一次地,為什麼非要作死?陪上了一個兒子還不夠,還要拿第二個去搏嗎?

什麼十二弟、十四弟想要取而代之不容易,額娘想得是根本就是找機會除了他們,讓他們連爭奪的可能性都沒有吧?想當年十阿哥險些染了天花,不就是額娘的主意嗎?額娘瞞得過旁人,但瞞不過她!

“六弟,那你是怎麼想的?”和嘉公主問道。

六阿哥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隻願做一個賢王,輔佐明君。我資質有限,擔不起天下大任。何況皇阿瑪春秋鼎盛,此事實在為時過早。”

和嘉公主說道:“你心裡有數,我就放心了。六弟,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六阿哥應下:“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

事情講得差不多了,和嘉公主準備起身回永和宮,迎接來自生身額娘的疾風暴雨。六阿哥本也想跟著去,想著若是額娘和姐姐吵起來了,他可勸解一二,被和嘉公主堅定地拒絕了。

“就當給姐姐留個麵子吧。我被額娘責罵的樣子,我不想跟你看到。”和嘉公主故意愁容滿麵地說道。

六阿哥猶豫著道:“好。若是額娘實在太過分,姐姐記得讓人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