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了, 平城是北方省會,平常白天裡氣溫降到了二十幾度, 不冷,晴天有點熱。
到了數學組辦公室,周齊等了幾分鐘才瞧見張峰頂/著一腦門兒鋥光瓦亮的汗進來了, 張峰虛胖,容易出汗。
比起一個月前, 張班主任對周齊態度親切了不少。
張峰擦著汗, 指指旁邊的椅子:“坐,有一個月時間沒和你談談了, 快月考了,今天我找你來談談最近的學習狀況。”
周齊坐下:“好啊。”
“從開學考試調座位後, 你表現得挺好,作業按時交,成績也上去了,沒再給我招惹什麼麻煩,”張峰冷颼颼道,“除了上次化學實驗課你看課外書的那事, 看書是好事,但這種浪費時間、內容不健康的漫畫以後少看。”
“……”周齊佯裝無事,“好的, 老師。”
張峰敲著紅筆筆頭:“說的話你要做到,以後以學習為重,你是個聰明孩子, 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調到第一排跟傅明贄做同桌,還適應嗎?”
周齊一聽傅明贄就笑了:“我覺得可以,老師適不適應這事你得問小明啊。”
“可以適應很好,你彆去沒事找事就行,”張班主任沒聽出來周齊話裡藏起來的壞心思,專心致誌誨人不倦,“以後彆想著玩,好好向人家學學,不懂就問,抓住機會提高成績……”
張班主任一說起“如何好好學習”的命題就沒完沒了了,絮絮叨叨地從過去聊到現在再聊到未來,從數學聊到理綜再延伸到語文,滔滔不絕,事無巨細。
這次20多分鐘長篇教育的核心思想是要求周齊和傅明贄共同進步,就算不能進步,至少彆打擾年級第一學習,不準欺負傅明贄老實單純不告狀——
像老師這樣的人,看好學生都自帶模糊max濾鏡,周齊心想張峰是得多瞎,傅明贄到他眼裡都變成了個老實人。
傅明贄要是老實人,周齊覺著自己也是老實人。
他不比傅明贄老實太多了嗎?
言行如一,絕對沒有脫了衣服抱人睡覺的壞習慣。
下節化學課快上完了,周齊才回了21班教室。
跟張峰聊人生的時候,周齊順便問了問在學校住宿的事。
正好回來趕上下課,周齊準備再找傅明贄聊聊在校住宿的事,背後嚴禕突然拍了他一下。
周齊歪過頭:“有事?”
嚴禕眼帶憐憫,說:“你少說話吧,為了你好。”
周齊沒聽明白:“為什麼啊?下課了我還不能說個話了嗎?”
嚴禕皺了皺眉,一臉爛泥扶不上牆的嫌棄:“說多了我怕你要挨打。”
周齊:“?”
他實在沒聽明白:“我做什麼了我就要挨打?”
傅明贄瞧過來一眼,眼神涼涼:“閉嘴,好好學習。”
周齊:“??”
周齊感覺自己被針對了,附近的好學生都在針對他。
可能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不說話是不可能不說話的,周齊這輩子都不可能不說話。嚴禕看上去清清秀秀,裡麵一肚子壞水,看熱鬨不嫌事大,周齊覺著嚴禕沒年級第一好,就懶得搭理嚴禕了,趴桌上跟傅明贄搭話:“我問張峰了,他說咱們班裡男生宿舍住的四號樓還有空閒宿舍,要是想住校的話這兩天就可以辦理住校手續。”
傅明贄喉結動了動:“你確定也要住校?”
“是啊,正好張姨請了兩三個月的假,家裡沒人做飯,我住校方便。”周齊瞧他,“你要是沒意見,咱倆就住一間寢室了。”
“……”年級第一的嗓音聽上去依舊冷靜,但音量有點小,“可以。”
周齊想了想日期:“今天周一,周四周五月考,這兩天複習搬地方住不方便。這周是單周,周末在學校上自習——這樣的話,我準備周五下午考完試把東西搬到寢室來,從周五晚上開始住校。你呢?”
傅明贄:“我這兩天辦完手續就住到學校來。”
“行。”周齊突然想起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往傅明贄那邊靠近了點,壓低聲音,佯裝一無所知,“另外問你個事,你……”周齊用了個委婉的說法,“注重個人**嗎?”
年級第一的衣服上一直有清淡的檸檬氣味,周齊又靠近了點嗅了嗅。
傅明贄看見周齊一點又一點靠過來,嘴邊習慣性地掛著戲弄人的笑,眼睛裡總有生氣蓬勃的光,濕/漉漉地仍帶著少年的意氣。
周齊呼吸離他很近,好像彆的什麼也一起近了。
傅明贄僵坐著:“你說的是……什麼**?”
周齊想裝作不知道傅明贄睡覺不穿衣服的這件事——但要是日後他倆住同一間寢室,傅明贄不但上床睡覺的時候不穿衣服,晚自習回了寢室也不穿衣服,周齊想他日後得過得很難。
一個不穿衣服的男的在眼前晃來晃去,看兩眼吧也沒什麼好看的,不看吧存在感又太強,忍不住不去看,多看兩遍就跟個心懷叵測的小流氓似的——還是挑男的下手的那種。
這不太好過。
傅明贄這麼問,周齊沒辦法,又退回了自己座位上,離年級第一半米遠,他好好想了想,把“你會不會沒事在宿舍不穿衣服”、“你要跟我住一個宿舍能不能彆隨便亂脫衣服”這種說了等於挑明他發現傅明贄睡覺不穿衣服的說法都pass了,斟酌道:“你,男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傅明贄沉默地看著周齊,不想和周齊說話。
周齊堅持問:“你明白嗎?”
傅明贄:“你有時間想這種亂七八糟的事,跟彆人說亂七八糟的話,不如把《離騷》背過。”
周齊:“……”
正好上課鈴響了,語文老師進了教室,拍了拍講桌:“昨天被抽查背誦《離騷》沒通過,要抄十遍《離騷》的那幾個同學現在還有誰沒交啊?”她第一眼就看見了坐第一排的離騷周姓嫌犯,“我光記得周齊沒交,還有彆人嗎?”
周齊:“……”
關於學習,周齊一直有個疑問。
他沒想明白許文文怎麼能在天天心思飄忽不定,一個星期想一出的情況下還能多少次考試都保持在年級前三不掉下來。
周齊懷疑許文文也是從外麵世界過來的人,但他拿的是校園文劇本,許文文拿的是地圖定時刷野劇本。
新的星期,新的地圖野怪刷新——許文文就又來了。
周四上午九點考試,周三下午大課間周齊回來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封信。
字體很娟秀,周齊看著眼熟,就直接翻到了落款欄——許文文。
如果這封信是前兩天送過來的,周齊肯定會花上一整節語文課,逐字研究小綠豆對定時定點來刷他的執著情誼,但明兒就考試了,周齊《離騷》還沒背過,每一分鐘都捉襟見肘拿不出來,就塞進書包準備等考完試再做研究。
高二考試還沒把物理化學生物合成理綜一塊考,高三入學後才開始考理綜,所以這次月考學校要考六門。
周四上午語文,下午英語生物,周五上午數學物理,下午化學。
周三晚上周齊刻苦學習,背《離騷》背到了半夜十二點,直到原文節選和翻譯都背得滾瓜爛熟才上床去睡覺。
第二天九點,語文開考。
這次語文考試,考到了《指南錄後序》、《五人墓碑記》、《燭之武退秦師》、《諫太宗十思疏》——
什麼意思呢,也就是高二開學兩個月學的所有文言文都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