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得很好, 付出就有收獲。
去柳老師家裡補了一個暑假的語文,周齊語文平均分從120上升到了125。
年級第一的語文平均分在135分以上。
月考卷子發了, 周齊正好125分,他看見同桌是139分。
語文差14分,總成績差54分。
提高成績永遠是越高越難提, 跟年級第一差兩百分的時候很容易提到差一百分,差一百分的時候卻很難提到差五十分。
雖然周齊勝負欲已經很強了, 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到了現在, 後黑板的高考倒計時已經是150天的時候,他還沒考過傅明贄, 差不多就涼了。
這本來就是個不太公平的事,他職業電競, 學習等於半道出家,跟傅明贄起跑線就差了一截。
這好像讓傅明贄離校去打電競,要求solo贏過他的難度一樣。
但就是不公平也沒辦法。
考不過就沒分,沒分就要多走幾個世界。
周齊坐在操場上想:多走幾個世界就多走幾個吧,反正在這裡也沒虛度光陰。
算是補全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
12月份,學習任務已經很緊張了, 但張峰還是力排眾議,給21班每個星期保下了一節體育課。
嚴禕抱著籃球,身邊擠著勾肩搭背的五六個男同學, 遠遠地朝周齊喊:“周狗,來打球嗎?”
周齊給嚴禕比了個中指:“不去!”
傅明贄輕笑了聲,向周齊伸出手:“彆坐在地上, 臟。”
周齊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拉住傅明贄的手,撐站了起來。
傅明贄身後就是鐵柵欄,周齊鬼迷心竅地把手撐在了柵欄上,正好把傅明贄圈在手臂中間。他長高了,傅明贄也長高了,所以傅明贄依舊比他高個頭尖。
張班主任保下來的體育課彆出心裁的在周一清早第一節課,操場上就三三兩兩幾小撮同學,全是21班的。他倆附近誰都沒有。
傅明贄喉結動了動,低聲問:“怎麼了?”
好學生的校服乾乾淨淨,一點多餘的褶子都沒有。
清晨空氣濕漉漉的帶著層水霧,好學生神態安安靜靜地,清風明月似的可看不可及。
周齊一下子鬆了手,坐回地上,懶洋洋道:“想在操場欺負你來著。”
但沒下得去手。
傅明贄固執地又把周齊拉起來了,給周齊整理了一下校服,把灰塵打掉,才淡淡道:“彆在外麵胡鬨。”
傅明贄離得很近,呼吸裡糾纏著兩個人的熱度。周齊心裡怪怪的,又不自在,抻過脖子往彆處看,裝看不見傅明贄離他很近,低聲咕噥:“不在外麵還在裡麵嗎?”
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周齊似乎聽見傅明贄很低很低地“嗯”了一聲。
月考剛結束,考得周齊心灰意懶,晚上回宿舍九點就睡了。
一睡解千愁,睡了管他媽的語文。
他是一匹孤狼。
孤狼不需要語文。
所以年級第一花了好大功夫做心理建設,又花了好大功夫壓抑羞恥心,在浴室呆了一個多小時洗完澡出來,想和周齊“聊一聊”怎麼欺負人的時候,發現周齊已經睡著了。
平常周齊不到十二點不睡覺,就算他逼著周齊躺在床上,周齊也有辦法耗到十二點再睡——
但現在才十點多周齊竟然就睡了。
年級第一覺得這是周齊故意的。
十二月中旬了,晚上已經很冷,但宿舍開著空調,周齊穿著短袖短褲卷著一床薄被就睡了。
傅明贄麵無表情地坐在了周齊床邊:“周齊?”
周齊沒反應。
“周齊?”
還沒反應,真睡了。
年級第一麵無表情地在床邊坐了十分鐘才動了動。
他跪撐了過去,心臟跳得很快,好像連眼睛都開始發燙,周齊在他臂間側躺著,一無所知的樣子,頭發還是濕的,在枕頭上浸漬了一片深色的濕痕。
傅明贄咬了咬周齊的上唇。
——周齊會醒嗎?
不知道。
可能會。
醒就醒了吧。
反正就算醒了,他也會繼續——年級第一很羞恥地想。
其實傅明贄不喜歡周齊叫他弟弟,也不喜歡叫周齊哥哥。周齊明明比他幼稚多了,跟個小孩子一樣,根本不是那種“合格的哥哥”。
可如果周齊喜歡這樣,傅明贄也接受。
“哥哥,”傅明贄低聲道,“我可以親你嗎?”
周齊動了下,鬆開了卷在懷裡的被子。
一瞬間,某根弦猛地繃緊了,似乎隻剩下心臟急遽搏動的聲音。
可他卻克製不住地去捏周齊的下頜角。
透明的水液滴在枕頭上。
周齊似乎有些難受,“唔”了一聲。
為什麼還不醒呢?
年級第一想著,舔了舔酣眠的人的嘴角。
可他……可他又沒臉去這樣子直接叫醒周齊。
他什麼也沒……
年級第一羞赧得快說不出話了,但還是執拗地低聲喃喃:“哥哥,我難受,你可以……”
傅明贄停住了。
哪怕周齊沒醒,他也說不出口了,“幫我嗎”幾個字像卡死在了他喉嚨眼裡。
昨天睡得早,第二天周齊五點鐘就醒了。
然後他媽的嚇了一跳。
傅明贄為什麼和他躺在一張床上??
周齊嚇得當時把傅明贄身上的被子掀開了一角往裡麵看。
穿著衣服,整整齊齊,什麼都穿了。
周齊鬆了口氣,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地下床洗漱去了。
可到了衛生間照鏡子,周齊發現點不對勁——他昨天睡覺的時候穿的好像不是這條短褲吧?
周齊含著牙刷拉開短褲往裡麵也看了眼。
不對啊,好像……內褲也不是這條?
周齊內褲全都是黑白灰純色內褲,一個色的內褲好幾條,所以對於今天穿哪條明天穿哪條倒記得不是很清楚,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換了條短褲。
這……傅明贄給他換的?
傅明贄給他換褲子乾什麼?
周齊到旁邊把今天要穿的校服毛衣換上了。
如果周齊有在鏡子前麵換衣服的習慣,或者有一邊換衣服一邊看自己身上的習慣,周齊能在他身上發現點彆的東西。
出去的時候,傅明贄已經醒了,看上去很冷靜:“可以了?”
周齊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有點彆扭地問:“等等,我問你個事……小明你,你是不是昨晚幫我換了條褲子啊?”
傅明贄坐在他桌前,手指蜷縮到了一起:“你睡著了,我不小心把……水灑你褲子上了。”
周齊想說“那你也沒必要給我換內褲啊”,可又說不出口,很不自在地“哦”了聲,轉移話題:“我洗漱完了,你進去吧。”
“嗯。”
衛生間的衣架上掛著周齊換下來的t恤短褲,衣架對麵是半身鏡。
傅明贄在衣架旁站了半晌,半身鏡裡的鏡像清晰可見。
如果周齊是在這裡換的衣服,那他什麼都能看得見,那些隱秘的在衣服底下的痕跡。
周齊看見了嗎?
周齊知道了嗎?
昨晚周齊醒過來過嗎?
傅明贄不知道,但他認為……周齊應該是知道的。
可如果知道,為什麼又要一次次地裝作不知道呢?
是,還不夠嗎?
挫而知勇,周齊一心一意在學語文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心無旁騖。
雖然成績沒進步,但該學還是要學的。
職業選手不能投啊。
雖然這個世界可能沒得分指望了,但多了個“好友”也不虧。
走另一種人生——如果他青少年時期沒一日日地隻會打架酗酒,後來沒進青訓隊,一年年安分地留在學校,或許他會和現在一樣,努力考個大學。
高三複習節奏很快,日子也過得很快。
高三上學期結束了。
這個寒假隻有兩個星期,年初七開學。
開學後一模二模三模,高考。
他走的時間應該在出高考成績的那幾天,剛好還可以陪傅明贄過個成年生日。
時近年關,今年冬天還沒下過雪,枯瘦的枝乾蕭蕭瑟瑟地插在周齊前院園圃裡,冬日冷得似乎天都是蒙蒙灰的,不到五點鐘天便陰了半邊。
風很大,刺啦啦地刮過門窗。
電視裡播著春節前的預熱聯歡會,周齊捧著電腦窩在沙發上玩單機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