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優等生(53)(1 / 2)

高三教學樓。

燈火長明, 教室靜然無聲。

後黑板用□□筆加粗寫著“距離高考倒計時:66天”,下了晚自習, 到明天,新的一天,短暫得讓人心慌的倒計時就又會少一天。

一天天過去, 最後的幾十天會像高三已經過去的兩百多天一樣迅速溜走。

待考生們的心臟像攫著一隻利爪,壓迫得人喘不上氣。

不是壞事, 可也不算好事。

一模結束了, 二模也結束了。

周齊一模成績是年級37名,二模試卷正好重合了他的擅長區域, 成績高於他的平常水準,是年級16名, 681分。

瞎貓碰上死耗子,這是周齊兩年來考的最高的一次成績。

但周齊心裡有數,到了高考,他的成績隻會比二模低,不可能比二模高了。

他一個打電競的,能考到680, 已經是電競之光了。

是生活對他一個打野太苛刻了。

至於傅明贄,兩次都是市一,一模732, 二模741。

二模成績出來,學校比傅姓考生本人還興奮——平城市教育局出的統考試卷,已經很多年沒人能考到740分以上了, 要傅明贄高考也能考到740上下,放到全省排名,不說省一,省前五是穩了。

無論文理,能在幾百萬考生裡考進省前十的學生,都是一中要重點表彰的、有紀念記憶的優秀校畢業生。

平城一中這兩年高考都一直是文科壓理科一頭,年年有省前十的文科畢業生,理科這邊卻青黃不接了好幾年。

校方,尤其是理科班負責老師經過商討,準備周一升旗的時候,讓這位考了740多分的傅姓考生為三個級部的師生進行一次毫無保留、掏心掏肺的經驗演講。

張班主任很重視這次演講,忙中抽空,囑咐了傅明贄三五次要認真對待,傅姓考生倒不急,手頭的練習題和課外書都弄完了,到了周日晚上回宿舍才開始寫演講稿。

周齊含著巧克力棒湊了過去,說:“你跟我也說說經驗唄。”

傅明贄皺眉道:“我沒有可以說的。”

“你都寫半張紙了,”周齊拿肩膀撞了撞他,“這叫沒有可以說的?”

年級第一麵無表情地放下筆,然後拿手遮住了那半張寫了字的演講稿。

周齊“嘖”了聲,不爽道:“什麼意思,就不給我看?你遮有用嗎,明兒你不還得當眾演講一遍?”

“我寫的都是,”傅明贄頓了頓,“騙人的,你彆看。”

周齊:“……”

傅明贄有點無奈地拿下手,把稿子露出來。

演講稿的構造很有條理。

就是內容可疑。

周齊不自覺地念了幾句:“……天道酬勤,為了更好地背誦語文英語,我會……每天早上四點半起來背誦知識點?為了熟悉數學錯題,我會,會整理錯題本,溫習到十二點半??”

年級第一扯了扯稿子,語氣裡藏著點難以察覺的羞意:“彆念了。”

周齊把稿子扯回來了,難以置信年級第一這種正經又正直的好學生竟然胡說八道:“不是,你每天十點半睡覺六點半起床,回回數學考150,你哪來的時間背語文,你哪來的數學錯題整理本?”

傅明贄:“隻是聽演講的人想聽這些內容而已。”

周齊:“……”

“稿子不重要。”傅明贄把剩下半截翹在周齊嘴外麵的巧克力棒一點點推了進去,聲音因為緊張放輕了些,“到現在了,你可以告訴我你要考哪所學校了嗎?”

周齊往後縮了縮:“我……你想去哪?”

“國內那幾所錄取分數線高的學校的計算機係我都可以接受,我隻想知道……你要去哪。”

周齊有意躲這個話題,不正麵回答:“你自己選你要上的學校就成,跟我沒關係啊,你非得問我乾什麼。咱倆就是不在一個城市,以後假期回來還可以見麵。”

傅明贄皺了皺眉——

又是這樣。

好像離得遠也沒關係,好像見不到麵也沒關係,好像他對周齊來說……無關緊要一樣。

可他不是,周齊不在意,他在意。

“不可以”、“不在假期我也想和你見麵”、“才不想和你異地戀”、“當然不能讓你去我看不見你的地方”、“萬一你走遠了喜歡上彆人怎麼辦”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在心裡繞了一圈,年級第一最後隻冷冷說了句:“那我等你填誌願那天。”

“……哦。”周齊心想,要傅明贄非得和他去一個城市,那他還得查一查計算機係哪個學校好,去那個城市報所大學。

生活不易,為了暗戀對象鞠躬儘瘁。

又看了眼稿子,周齊懶洋洋地站起來:“行了,我去刷個牙睡覺了,你慢慢寫。”

“你很討厭我寫的稿子?”

可傅明贄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這樣的話。

周齊側身看了看他:“稿子又不是活人,乾嘛這麼問我?”

傅明贄言簡意賅:“直覺。”

“……”周齊沒話說,就又看了遍“用功背誦”、“溫習錯題”的內容,如實說,“不是討厭你的演講稿,是煩跟我打官腔的人……我指的不是你,是我的個人經曆,你彆想多了。”

“是嗎?”

年級第一心思敏感,周齊不想讓傅明贄以為他在暗裡嘲諷人,就笑著打趣:“是啊,我小時候傻,被那些說得冠冕堂皇的大人們騙了好幾年。”

小時候大人們總把他現況的差勁,歸咎在他不夠好上。

告訴周齊,隻要聽話,隻要好好學習,隻要當個誰都喜歡他的小孩——爸爸媽媽就會愛他、在意他、看重他,就會有很多願意跟他玩的小朋友,不會再有誰瞧不上他。

如果沒有,那是因為他還不夠好。

隻有小孩才會信這種屁話:所有的事隻要努力就可以如願以償。

周齊笑了笑:“彆多想,我刷牙去了。”

第二天清早,升旗儀式。

周齊打著哈欠,老頭似的蹲在隊尾,咬著豆漿吸管昏昏欲睡。

昨晚周齊躺在床上睡不著,想到了二模語文試卷裡麵那篇摘自“聊齋”的文言文理解,又從“聊齋”聯想到了聽說過的恐怖傳說——據說半夜十二點把兩張鏡子合在一起,在兩邊倒影出來的無數張人臉裡的第十三張人臉就是自己未來的遺容。

周齊作死躺到了十二點,去廁所照鏡子了。

雖然第十三張臉在哪周齊沒數明白,也沒看見自己未來的遺容在哪,但周齊很成功地把自己嚇得不敢睡覺了。

周齊實在受不住,定了個五點半的鬨鐘,偷偷摸摸躺到傅明贄床上了。

然而剛上床沒多久,年級第一抱了過來。

所以周齊下半夜也沒睡著。

前半夜怕鬼,後半夜怕人。

張班主任巡邏了過來,瞧見不成形的周齊,緊了緊眉毛,低聲嗬責:“升旗呢,今天咱們班同學演講,你蹲在後麵算怎麼回事?”

周齊瞎說:“老師,我昨晚複習太晚了,困啊。”

張班主任冷哼了一聲,背著手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蹲在後麵閉眼養神的周齊突然聽見了傅明贄的聲音。

周齊沒動,眼也沒睜,繼續蹲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聽暗戀對象演講。

稿子是昨天寫的,周齊聽著傅明贄不慌不忙地演講他是如何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努力學習不分晝夜,聽得沒忍住笑了聲。

前麵也有人在壓著聲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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