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歌手(1)(1 / 2)

“六年了, 傅先生。”男人抿了一口咖啡,“您還年輕, 應該把過去的事忘掉,重新開始您的生活了。”

他對麵坐著另一個著正裝的男人,儀容不苟, 雲淡風輕道:“鄭醫生,我雇傭你, 你隻需要按我的要求開藥就可以了。”

“傅先生, 您要明白,沒有任何一類精神類藥物是沒有副作用的!”鄭醫生猛地坐直, 語調上抬,“哪怕是安定也一樣, 您已經對安定有依賴性了,而且還想繼續用彆的藥物……”

男人打斷了:“我需要保證工作的精力。”

“您……您何必要讓自己這麼累呢,”鄭醫生不得不重新把語氣放得和緩,“我也是您的心理醫生,您付我酬金,我需要為您的各方麵健康負責。”

這個“病患”是三年前鄭醫生接手過來的。

他沒見過這種患者——除了要求開安定類藥物, 其他的什麼都不說。即使他問,這位患者也隻會簡單地向他描述病況,對存在的心理障礙閉口不提。

大致的情況, 還是鄭醫生從表弟嘴裡問出來的。

很巧,他接手了這位傅先生以後,才發現他表弟嚴禕和這位傅先生是高中同學。

表弟說, 傅先生高中時期的戀人消失了。

字麵意義。

失蹤了。

警察立案後,至今六年,都不曾找到這個人。

那個人消失前最後聯係的一個人,被傅先生送進了精神病院,據表弟說,是個很討厭的人,叫許文文。

傅先生低低笑了聲:“我隻按時到你這裡拿藥。如果你認為我是個棘手的病人,大可告訴我,我會和你終止治療關係。”

“唉,”這位患者頑固得讓人頭疼,鄭醫生早猜到他勸不了這個人了,就把提前取好的藥物推了過去,“我希望您對您的健康抱以慎重的態度,如果日後出現什麼意外狀況,即使是終止合同,我也不會再為您提供藥物。”

“好,謝謝。”傅先生收起藥,簡短道,“再見。”

下午找醫生,傅明贄推出來了半天假期。

公司剛剛走上正軌,他很少有放假的機會,隻在找醫生時會提前空出半天時間。

傅明贄回了市區離公司很近的公寓。

房間乾淨、模式化到不像一個人的家,除了壁掛櫃裡立著的一對紅藍buff手辦和一張高中畢業合照,其他找不到能有丁點人情味的東西了,像一處暫住的酒店房間。

等到周齊走了以後,傅明贄才發現他跟周齊什麼都沒留下過。

甚至沒有過一張兩個人的合照。

房子空蕩蕩的讓人不願意呆在這裡。

“下半夜兩點了,你不睡覺嗎?”

一放暑假,周齊又打排位打到了下半夜,還問身邊的傅明贄為什麼不去睡覺。

傅明贄麵無表情道:“你不關機,我睡不著。”

周齊正好把水晶推了,遊戲結束,嬉皮笑臉地去拉傅明贄的手:“大半夜不睡,小明你是不是想跟我上床啊?”

傅明贄收緊了手,眼尾發熱:“……嗯。”

年級第一第一次承認,周齊愣了下:“你認真的?”

傅明贄壓抑著羞恥感,輕聲問:“不行嗎?”

“可以啊,就在這?”周齊明明很手足無措,卻要麵子偏要裝得吊兒郎當,沒事一樣,還去拿了盒草莓味的,“接著。”

周齊主動坐到傅明贄腿上,咬他耳朵:“弟弟,要不咱倆輪流在上麵吧,這樣……”

“不行。”

“那這……這不是對我,”周齊難受得話說不連貫,“對我不公平嗎?”

年級第一堅定道:“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可是好像套買小了吧?擠嗎?”

“……”

“做不了啊弟弟,要擠壞了你下半輩子怎麼辦。”

“……”

周齊沒忍住笑,弓著腰倒在沙發上笑:“你不行啊,要不你為愛做零,明兒買了新的我再讓你上回……”

“閉嘴。”

周齊瞧了傅明贄好一會兒,突然說:“下周一就出高考成績了吧。”

“嗯。”傅明贄有點悶,拉著周齊抱進懷裡,“不做了,你彆動了。”

“哦。” 一個一米八多的男孩子彎腰屈腿任他抱著,難得把嘴閉上了,乖乖地、安靜地回頭親了親他。

一晃六年。

傅明贄解了領帶、紐扣,服了幾片安定,就睡下了。

其實才下午六點,但回到家,除了休息,傅明贄找不到彆的能做的了。

他不喜歡一個人獨處,可隻有周齊在的時候,他才不算是獨處。

傅明贄靜靜地躺在床上,等藥效帶來的困意上來。

外麵天已黑了,拉著隔光的窗簾,臥室漆黑得看不見一絲光線。

在寂靜的黑暗中,似乎是幻聽,出現了一個聲音:

“歡迎來到交易所,a類客人。”

那道聲音繼續:“您可以舍棄您身上一點兒無足輕重的東西,來換取您所想要的事物。或者答應交易所的一點小要求,來交易您想要的事情。”

傅明贄慢慢坐起來,遙控開了公寓所有的燈。

冷白光通徹了整間公寓。

但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他一個人。

像是神經病人的幻聽。

“請相信交易所的承諾,譬如您所認識的周齊,他是交易所的b類客人,而您所不熟悉、真正的周齊,是交易所的c類客人。”

傅明贄聲音有點嘶啞:“周,齊?”

“a類客人,您需要交易所的規則介紹嗎?”

“請說。”

“交易所的客人被分為abc三類。a類客人具有不可替代性,交易所有義務無條件接受與a類客人的所有交易,對a類客人無所隱瞞,而報酬由a類客人決定;b類客人是被動客人,交易所請求b類客人的幫助,同樣交易給b類客人所求的一切報酬;c類客人是主動客人,交易所滿足c類客人的請求,而c類客人僅能以時間或者生命給予交易所報酬。”

傅明贄神態冷然:“所以和周齊有什麼關係?”

“您的戀人是交易所的b類客人,交易所請求他的幫助,而滿足他的一項需求;而原本的周齊是請求交易所幫助的c類客人——用更直白的話說,您和目前失蹤的周齊屬於一個世界,但和您的戀人,並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傅明贄沉默了很長時間,室內一片寂靜。

開口時,他卻什麼都沒多問,隻簡要道:“我可以與你交易?”

“是的。”

這位a類客人對於交易所存在的接受度讓交易所驚訝,似乎這位客人輕易地就接受了這件事,然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告訴我,我認識的周齊在哪。”

“他在另一個世界。”

室內的冷光在a類客人麵容裡投了很深的陰影,a類客人問:“所以……他早知道他有一天會走嗎?”

交易所無權以任何形式向a類客人隱瞞真實信息:“是的。”

a類客人低笑起來:“我跟他說過,如果他不想見我了,我也會去找他。”

“所以您的要求是和這位b類客人同處一個世界嗎?”

a類客人撩起眼瞼,慢條斯理地彎了嘴角:“是的。”

“請等待世界檢測——檢測結束。檢測表明,您選擇的世界隻有一個位置能夠承受a類客人進入,且和您重合度極高,但這個位置具有特殊意義,如果您進入此世界,可能暫時性遺忘您目前的記憶,不過您已學習的內容並不會遺失。請問您是否要接受進入該世界?”

a類客人問:“失憶會持續多久?”

“根據情況而定,因為a類客人極其稀少,所以交易所目前沒有參考先例,不過這件事應該取決於您自己。如果您認為沒必要想起來了,可能您一輩子都不會再記起來。”

a類客人整理好了衣裝,即使在虛擬的對話中也講究而條理,冷漠道:“好,我接受。”

“在您進入該世界前,您需要先回到高二上學期,等到高考結束,您會自行進入新世界。”

“您是體驗者,也是旁觀者。因為b類客人的到來,乾擾到了您原本的生活,所以交易所有義務讓a類客人知曉原本的未來應當是什麼樣子。”

“也就是,沒有b類客人出現過的‘未來’。”

一晃眼,夏日蟬鳴聒噪地響著。

傅明贄愣了愣——他看見了自己身上穿著的,久違的校服。

熟悉的、坐了兩年的位置,隻是左手邊是空的。

班主任在台上講著月考卷子,絮絮叨叨:“……這次月考考的,你們好歹班主任是數學老師,你們以後要認真對待啊。”

安靜的教室猛地響起來一聲桌椅碰撞倒地的刺耳聲音。

張峰一愣神,看見坐在第一排的傅明贄瘋了似的往教室最後一排跑過去了,停在最後一排的一個同學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