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願望(1 / 2)

我的天鵝 小紅杏 9124 字 4個月前

淩晨陣雨後,校園林蔭道上還殘存著潮濕的落葉和水窪,朝陽在東方泛起金芒,將純白色教學樓東側染亮。

高二年級走廊,餘葵背著手,低眉垂眼聽班主任老雷訓話。

“前兩天你生病耽誤,開學班會也沒參加到,分科的事情,你回去跟家人好好商量,等周四摸底考試結束,把誌願表交回我這裡……另外,你的物理和生物作業是怎麼回事,怎麼沒交?”

咯噔。

預料中的一刻終於來臨,餘葵本就忐忑的心狂跳起來。

放以前,她就直接承認自己沒寫完了,可是老程才回國第二天,要是因為這件事被請到學校…

餘葵下意識害怕爸爸對自己失望。大人對孩子的偏愛有時並不是無條件的,就像餘月如每回給她開完家長會,回家都要大發雷霆,看她像仇人一樣。

但她連作業本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隻得硬著頭皮答。

“這兩本暑假練習冊被我弄丟了。”

老雷:……

“我以為我的學生不會用這麼蹩腳的理由。”

餘葵不擅長撒謊,指甲蓋都快被摳掉了,咬牙強裝鎮定抬頭,“老師,我的書包乘車時候跟人換錯了,背到家才發現,但是書包裡有失主的iPad,所以他肯定會聯係我,等包一換回來我就交作業。”

她選擇性講了部分事實。

大不了書包換回來,當晚通宵寫完。

老雷盯了她兩三秒,似乎在判斷,大概鑒於餘葵沒有撒謊的前科,大手一揮最終放過她。

“進去自習吧。”

回教室,九班的同學已經來齊了,坐得滿當當。

因為摸底考試,講台沒有老師值守,時間留給學生自主複習。

餘葵徑直走向倒數第二排,拉開椅子落座,抽屜裡胡亂堆放著這兩天缺席發下來的主科新課本,隨手翻了兩下,看向隔壁。

“冰冰!”

易冰聞聲條件反射般坐得板正,瞳孔聚焦在教室內外搜尋一圈,鬆懈下來捶她,“靠,你嚇死老子了,老雷說你媽給你請病假,我還以為你在家補作業呢,你這兩天哪兒去了?”

餘葵把新課本摞到桌麵,製造了個和隔壁如出一轍的書堆堡壘,又拿出文具擺放整齊,攤開英語必修詞彙本,直到安全融入教室氛圍,才低聲開口:“我去找我爸了。”

“你爸不是外派好多年了?”易冰反應過來,“逃學啊。”

餘葵食指抵唇,示意小點兒聲,然後快速講了一遍自己去成都的事。

易冰詫異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秒,一把摟住她,“可以啊餘葵,你長那麼乖,膽子大起來跟我有得拚,總算支棱一回,你要是在譚雅勻跟前也拿出這氣魄,怎麼至於被她家的狗攆到跳水。”

她的個子已經長到一米七出頭,長手長腿的,餘葵被勒得乾咳,雙手扒拉下她的胳膊維護自己的尊嚴,“我是怕狗,又不是怕她。對了,你作業寫完沒?”

女孩臉上的笑容消弭。

餘葵:“摸底考呢,有沒有複習?”

易冰歎氣。

餘葵在她的肩頭拍兩下,“什麼都彆說了,難姐難妹。”

易冰家裡搞工程出身,近些年轉行住宿餐飲業,經營本地一家老牌掛星酒店,祖上八代也沒出過大學生,易冰被她爸按頭塞進附中,期待孩子光宗耀祖。

可惜在這所學霸雲集、一本上線率高達96%超級中學,從末流中學交高額讚助費進來的易冰,和鄉鎮中學來的餘葵水平差不多,初中地基就沒打牢,再怎麼努力跟老師進度,也雲裡霧裡如聽天書,久而久之,她們選擇躺平,輪流霸占九班倒數第一。

首科語文考試結束,已經是上午九點半。

清一色的白藍校服從教學樓魚貫而出,到樓下站隊做課間操。

從高一升到高二,原本的班級站位也換了,餘葵從考場出來,像隻無頭蒼蠅,在操場上轉了好一會兒,才在人群中搜索到自己班同學熟悉的身影。

廣播體操音樂響起,她趕緊小跑過去綴在隊伍末尾。

易冰正比劃預備動作,見餘葵來了,主動退到她後排,“你怎麼跑高一那去了。”

餘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操場太大沒找著,這也太難找了。”

“我們收卷早,下來時候你們考場都還沒開門,不然就等你了。”

附中大小考試都按成績排考場,易冰上學期期末考比餘葵多一分,卡著末位分到十九考場,跟餘葵隔了一堵牆。

此時,學生會彆著紅袖章剛好檢查到九班,兩人都噤了聲。

待人走遠,易冰才繼續:“我剛看到譚雅勻在升旗台上調試麥克風,今天又是她上台講話。”

倒數第三排的女生耳尖,聽到譚雅勻的名字也加入話題。

“也不知道她一天都怎麼安排的,鋼琴十級,又是學生會乾部,又要查勤,又要演講,什麼競賽什麼活動都參與,注意力這麼分散還能留在一班,真羨慕她腦子好使。”

餘葵以往聽到這些話根本沒感覺,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特彆想告訴她們真相。

譚雅勻從初一起常年有著兩位以上的家教給薄弱科目補課,她在學校宣稱自己回家不學習,其實經常學到後半夜,尤其考前,有時餘葵淩晨起床上廁所,都還看她房間亮著燈。

假期在空間相冊發旅行風景照,其實全是從她表哥那轉載的,因為她根本沒空!

從六歲開始學鋼琴,十級考了四次都沒過,去年終於考上,考官是餘月如音樂學院的同事。拿證以後,她再也沒碰過客廳裡的鋼琴。

天資聰穎對什麼都遊刃有餘的校園女神人設,是刻意營造的。真實的她對人對事都功利,一點也不真誠。

廣播體操音樂結束,譚雅勻拿著稿子登上升旗台。

高馬尾搖晃,藍白校服在她身上修長妥帖。

餘葵腹誹了一大堆,但遠遠注視著那張臉,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不想成為跟譚雅勻一樣的人,但很難評價她這樣是好是壞。畢竟比起自己這樣內向笨拙,考班級倒數的廢柴,大多數家長還是更想擁有譚雅勻那樣優秀的孩子。

*

開學缺席了全班大掃除,放學後,勞動委員安排餘葵值日。

附中學習競爭太大,餘葵呆得很壓抑,乾勞動時候除外。等教學樓的學生都走光了,才收起漫畫,戴耳機一邊聽歌,一邊拖地,這是她的解壓方式。

起碼比掃起,她比這群城裡學生掃得乾淨清爽!

拖完一層洗一次拖把,再回來樓道,正好撞見譚雅勻下樓。

她估計剛從教師辦公室出來,心情不知怎地看起來很不妙,麵無表情疾步與她擦肩而過,連個眼角也沒捎過來,走到轉角,還撞翻了水桶。

辛辛苦苦才拖乾淨,臟水又淌了一地,眼看人就要走遠,她皺眉扯下耳機:“你乾嘛,踹翻彆人的的桶,弄臟彆人拖的地,連句道歉都沒有嗎?”

譚雅勻聞聲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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