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鳳今日頗有些心不在焉。
走在她身側的鳳奴擔心地望著她, “王？您怎麼了？”
玄鳳擺了擺手, 她也說不清。
就是心裡隱約有些不安心罷了。
“小鳳呢, 今日怎麼沒見他？”
“殿下在自己宮中與龍族的小殿下玩呢。”
玄鳳眉頭輕皺, 並未多說什麼。
她並不想讓小鳳過多與龍族接觸，可思及小鳳還小，身邊也沒有什麼玩伴，出於寵縱, 便隻好由他去了。
“你們也盯著些，莫讓兩位殿下出了什麼事。”遞給鳳奴一個眼神。
鳳奴意會地點頭。
雖然，他們也不認為與小鳳凰殿下一般大的那位龍族殿下能鬨出什麼幺蛾子來就是了。
都是孩子罷了。
如此想著。
卻不知，心中篤定著的那兩個乖巧的孩子，現如今已經避開守衛的耳目, 偷偷跑進了禁地。
……
說是禁地，其實真的就隻是間石室。
略寬大的石室, 右側擺著一方石床，上頭鋪著乾草, 勉強算是一個‘窩’。
再有就是一套石桌石凳, 彆的也沒有什麼其他了。
右麵那方牆上開了個小窗, 拿精鐵網著, 透氣但卻也不容一隻蒼蠅飛出。
說是石室，倒不如說是牢房。
“小鳳, 你以前就住在這裡嗎？”小金龍不說有多少心疼, 但想想小鳳凰身上流著他們龍神族唯二的血脈, 心裡就梗得發疼。
本殿想要個親人想了那麼多年。
這鳳族人卻讓他的親人住在這破‘石籠’裡。
好氣。
似乎注意到小金龍的心情不好, 小鳳凰朝他笑了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後，小鳳凰蹦上前，小爪子踮起來，在石床上一撥。
‘轟——’一聲輕響。
床右側竟然開了個口。
小金龍驚訝地望過去。
原來這石床上還另有玄機。撥動了機關，打開後又是一處方形的小石室。
裡頭用柔軟珍貴的毛皮撲著，多年過去，仍然雪白依舊。
毛皮中間有個被什麼東西壓過的圓形小坑。
小鳳凰指著那裡說，這是他以前的窩。
鳳棲梧桐，而它還是蛋的時候，沒有梧桐的陪伴，它是在這裡的。
簡單介紹了自己的窩，小鳳爬進自己的窩，從毛皮底下找出一幅畫來。
那的確是一幅畫。
一副水墨梧桐林的畫，畫中火紅的鳳凰引頸長嘯，豔麗得猶如一團火。
小金龍沉默地看著，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很複雜。
畫中那惟妙惟肖的鳳凰……給他一種奇異的感受，親切？
“小鳳，這是……”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小鳳笑彎了眼，“這是我爹爹。”說完，他轉頭看向畫，小聲喊道：“爹爹，爹爹，你還在嗎？”
畫裡的鳳凰似是能夠聽見小鳳凰的呼喊。
畫裡鳳凰動了……
小金龍揉了揉眼。
的確動了。
金鳳似乎從畫裡飛了出來。
在他們麵前形成了影子。
透明的淺影。
人形，豔麗的臉蒼白如薄紙，病容遲暮。
“小鳳！！你怎麼回來了！”那人見了他們，首先將小鳳凰摟進了懷裡。
小鳳凰再他懷裡蹭了蹭，“爹爹，我帶朋友來看你啦！”
小龍神敏銳地皺了皺眉。
眼前的這一位，恐怕已經不是生靈了。
一抹幽魂，藏於畫中，是執念成魂嗎？
“爹爹，他是小龍，是龍神族的小殿下哦。”小鳳凰在爹爹麵前沒有任何嬌縱任性的樣子，乖巧又聽話。
小龍神倒是一直看著小鳳他爹。
自打小鳳凰提及龍神族三個字，他注意到小鳳爹臉色更白了一瞬。
“前輩。”小龍神極其有禮地低下頭，小胖身子扭了扭，算是見禮。
就是不知道這位前輩到底是多大年紀了。
“龍神族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爹爹又叫什麼，也許我認識也不一定。”
和玄鳳初見他時不一樣，眼前這隻鳳凰，眉眼溫柔，就算知道他是龍不是鳳，眼裡也沒有半分算計，臉上全是慈愛。
這就是爹爹嗎？
小金龍翕動了下鼻翼，“我不知道。”
他說的是實話。
“我不知道父神叫什麼，母神又姓甚名誰，我也沒有姓名，大家都叫我小龍神，小殿下。”小金
龍撥開心裡那一絲感傷，偷偷地想，也不對，他現在有姓名了，叫奧古拉阿克萊斯小龍神呢。
大鳳凰的身形一僵，抿唇道：“是我不好，提到你的傷心事了。”大鳳凰抬手，輕輕撫了撫小金龍的腦袋。
小鳳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那不然，我把爹爹分給小龍，這樣小龍也有爹爹了。”
大鳳凰在他腦門上一敲，“胡言亂語。”言語間的溫柔且不提，溫和的笑深藏溺愛。
小金龍：本殿絕不承認，羨慕又多了那麼一絲絲。
“說來，為父不是讓你彆再回來了，你為何又回來這裡？”說起這個，大鳳凰有些嚴肅，很不讚同小鳳凰又回來的行為。
“小鳳就是回來看看爹爹，小鳳沒有錯！”小鳳凰哼唧一聲，埋在他懷裡，不說話了。
他就是，想爹爹了嘛。
而且啊，想把小龍介紹給爹爹認識，這是他的朋友。
……
仔仔細細說了一通，將小金龍這個朋友誇得上天入地，麵對大鳳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小龍神覺得臉有些發燙。
“謝謝小龍陪小鳳玩。”大鳳凰也很給麵子，又摸了摸他的金龍腦袋。
“唔……嗯。”小金龍難得有些羞澀。
其實他就是和小鳳凰玩了幾天而已。
大家都是從小沒有玩伴的小殿下。
他翹著尾巴，小心地甩動了幾下。
本殿，才沒有很得意呢。
“對了小龍，你不是說有事要問我爹爹嗎？”
這一句話，才讓小龍神正色起來。
是了，他前來，是有要事的。
當下有些懊惱，怎麼看著彆人父子情深的，自己倒是忘了正事。
小爪子拍了拍腦門，才向大鳳凰問起。
“前輩，您知道在神之境分割之後，龍神族可有發生什麼大事麼？”
大鳳凰沒曾想他會問這個，有些疑惑，“龍神族？神之境分割據此應當也有不少歲月了，此間發生的事……”
也太多了吧。
他不知道小金龍想問的是哪一件。
小龍神也覺得自己的問法可能有些不太明確，於是決定坦然相告。
“其實，不瞞前輩，龍神族如今隻剩下我一隻龍了。近年來，我依稀發現了一些不對勁，覺得事有蹊蹺，但奈何不知前事，隻好前來西玄境打聽。”
“前輩若是知道一些，還請悉數相告。”
“前輩？”小龍神抬眸，對上大鳳凰那雙震驚又絕望的眸子。
這……
“你說，龍神族隻餘你一龍，是何意？”他似有哽咽。
小龍神抿了抿唇，心裡對於大鳳凰身份的猜測更多了幾分。
想想那位已逝前輩留下的話……
“龍神族的前輩，皆已死。龍神族有一位前輩，曾留下話，此生龍神族小輩，不得攻入西玄，尚存者，應善待鳳族。隻因……前輩之妻乃鳳族一脈。”
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著，大鳳凰的臉色越來越白。
“你的這位前輩，是否叫……蒼翱？”
小龍神抿唇，搖了搖頭，“這，小輩不知。龍神族五百年轉生一次，我隻有五百多歲，還沒有那麼多記憶傳承。”
隻是隱約知道那位前輩留下來的話罷了。
大鳳凰似乎受的打擊不輕。
就連小鳳凰輕輕拉他的衣衫，也恍若未覺。
小龍神看著他，滿眼的淚花。
怎麼說呢。
有點心疼。
奇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也有點想哭了。
從小就不哭（除了為小骨頭外）的小龍神覺得，自己來到西玄之後，似乎變得感性了許多。
心裡理不清這一點情緒，於是小金龍將這樣的心情歸結為同情。他想，如果有一天貿然知道小骨頭死了（呸呸），他一定會哭成一團。
他沒有前輩這麼能忍。
唉。
“爹爹……”小鳳凰也很擔心。
被兒子的呼喚聲打醒了神，大鳳凰輕輕蕩去那一點眼淚，笑說：“我沒事。”
生生死死的，有什麼大不了呢。
就連他自己，也早已不是生靈了。
倉翱死了。
死了，便就死了罷。
小金龍看著他裝作不在意的模樣，但靈魂的狀態分明更透明了一些，心裡有些緊張，“前
輩……”
“很抱歉啊小龍，龍神族的事，我知道的不多。神之境分割之後，我便被關在這裡了。至此之後，許多年不曾接觸外界了。”
小龍神聽他這麼說，也沒有疑惑。
他甚至能夠猜到，大鳳凰被關在這，而小鳳凰也在這裡出生的原因了。
神之境分割之後，各獸族都不算太平。
鳳族分去了西玄境，破而後立，自然要當家做主，再不容龍族與他們多分一絲權利。龍鳳二族的情誼就算沒有斬斷，卻也差不離了。
當年與那位倉翱前輩結合的大鳳凰，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被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