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又遇(1 / 2)

束縛纏繞層層褪去,右額側半個掌心大的結痂觸目驚心。

屋裡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阮蘅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倒是波瀾不驚,等痂脫落了,再用側發擋著就是了。

“二姑娘傷口愈合的不錯。”大夫替她最後一回上藥,“不過這痂還未完全,這幾日不可碰水亦不可再撕裂,平日裡還是得小心行事?”

聶氏心疼地望向阮蘅的傷口處,“大夫,這疤還有法子嗎?她一個姑娘家的,總不好在麵上——”

“阿娘。”阮蘅打斷了聶氏的話,“不礙事,謝三給我送來了宮裡的冰肌膏,不會留疤的。”

聶氏怎不知這不過都是阮蘅用來寬慰她的話罷了,她歎了聲氣,“銀春,好生照顧二姑娘,莫讓她再磕碰著了。”

“夫人放心。”

阮蘅沒讓她們久留,屋子不大,一群人在她耳旁念念叨叨,她都快受不住了,待人散去了,她這才重重喘了口氣。

在瞥見阮岑的身影時,阮蘅皺了皺眉,“你不回去待在這兒做什麼?”

“我……”見阮蘅開口,阮岑倒是有些支支吾吾起來,“那個……就是……”

阮蘅看著阮岑這副不敢高聲語的小媳婦模樣,啞然失笑,“沒事兒就回去吧,我要歇下了。”

“有事有事!”見阮蘅要趕他出去了,阮岑連忙道:“就是……再過半個月我就得回國子監了,我……我想出去玩兒,他們約了三日後去巫山,我有些想去。”

阮蘅手一顫,那抹藥膏差些就進了眼睛裡。

阮岑這是來征求她的應允?當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阮蘅故作不在意,“此事你問我做什麼,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阮家哪裡有人管得住你?”

“阿爹與阿娘不許我一人去,說我去了儘惹事。”阮岑討好地扯了扯阮蘅袖子,“阿姐陪我一道去吧,這些日子你在府裡也悶壞了,也該出去散散心,我問過了,半個京城的世家公子姑娘的都去,不冷清。”

阮蘅何時見過跋扈紈絝的阮岑這般低聲下氣求她,心再硬也軟了三分,“容我想想。”

“阿姐,先前是我不對,我不該誤會你的,我也不知二姨娘會如此心腸歹毒

,可大哥是無辜的,阿姐莫要遷怒他。”

阮蘅方才的好心情全被阮岑的這句話給毀了,她沉下臉來,正要斥責他幾句,想到了什麼,又將話咽了回去。

阮岑這孩子到了年紀,有逆反之心,你越是違背他,他越是能跟你來勁兒。

她想起前世姐弟二人水火不融之景,不免歎息,是她將阮岑壓得太緊了,她一味的將她所認定的事都強加於他,才將他越推越遠。

要讓他真正看清二房的麵容,多說無益,讓他親自感受到才是真的。

阮蘅付之一笑,“我沒怪大哥,隻是心裡難免有些氣罷了。到時候我陪你去巫山,你將大哥他們也喊上,都是一家人,哪有我們獨去的道理。”

阮岑眼睛一亮,“當真?”他隨之一頓,“可……可父親還在生大哥的氣,不許他出府。”

阮蘅起身揉了揉阮岑腦袋,“你就與父親說,說是我讓大哥去的,父親不會為難。”

阮岑笑了,“阿姐醒後變了不少,阿岑喜歡這樣的阿姐。”

阮蘅笑著將他打出去,“肉麻死了,給我滾回去,我要歇息了,莫來打攪。”

阮岑走時滿嘴掛著笑意,哪有來時病懨懨的模樣,阮蘅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笑意漸漸褪下。

“姑娘。”銀春走了過來,“為何要讓大公子去,大公子分明不安好心。”

“若他安好心了,我讓他去做什麼。”阮蘅朝著紫竹苑的方位嗤了一聲。

“姑娘這是何意?”

“方姨娘下半輩子青燈古佛,阮鬆與阮盈怎可能不恨我,他們如今隻是礙於在阮府而無法對我動手,可若是出府了,他們自然能露出馬腳。”

“姑娘何至於以身犯險。”銀春發怵,後背陣陣發涼,“方姨娘已經不在了,大公子與三姑娘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給過教訓就是了。”

“銀春,你可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阮蘅覷了她一眼,回了屋子,將滿院蒼涼隔絕在外,“斬草要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

她有些懷疑,前世阮岑在回府途中跌下山崖,跟阮鬆兄妹脫不了乾係。

……

前往巫山這日正是六月初一,新月起,萬象更新。

沉寂了多日的京城又喧鬨起來,一大早各世家

的婢子小廝都忙碌著往馬車上搬運行李與增添物件。

今日要去巫山,還能離家兩日,這些個在府裡約束慣了的公子姑娘怎能不欣喜,都是貪玩的年歲,沒了父母管束,心自然都飛遠了。

聶氏替阮蘅將衣裳理了又理,生怕她穿得不夠,又叫孫嬤嬤去添了幾件帶上,“在外比不得家裡,事事小心,身子最為要緊,你如今大病初愈,比不得旁人,莫要去爭強好勝。”

“阿娘,我知曉的。”阮蘅笑著攥了攥聶氏的手,“你在家也照顧自己。”她轉而看向一旁的老夫人,“祖母也是,每日多吃些,彆餓壞了自己。”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偏過頭去,“用不著你管,你管自己快活去就是了。”

阮蘅笑出聲來,她上前親昵地摟著老夫人,“祖母,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就去玩兩日,說不準我待一日就覺得無趣的很,回來了呢。”

阮蘅怎不知道老夫人這在鬨的什麼脾氣,她才回京,兒孫承歡膝下還未享受幾日,幾個孩子都要離家去,阮府又要沉寂兩日,她怎受得住。

“出去玩兒就好好玩兒,莫要想家裡的事。”老夫人還是沒忍住歎了聲氣,“你都這個年歲了,這回許是最後一次能與玩伴肆意灑脫了,好好珍惜,莫留遺憾。”

阮蘅神色微慟,她明白祖母此話何意,她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等嫁了人,她便不可如此了。

“祖母放心,既有我在,幾個妹妹定是安然無恙給您送回來的。”阮庚掀起帷裳,“先上馬車吧,再耽擱可就不好了。”

阮蘅點了點頭,與眾人招呼後,便拉著阮岑與阮庚阮蓁上了一輛馬車。

至此,阮盈與阮鬆一個字也未說,今時今日,已不再有方姨娘伴在身側,見著阮蘅與人說說笑笑,他們二人倒是與一家格格不入,愈發刺眼。

阮鬆趁著眾人在道彆之時,揉了揉阮盈臉,低聲寬慰道:“不必擔心,他們有的,你也有,哥哥都會給你奪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