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1 / 2)

晚宴設於後山曲水院,引山泉水環曲成渠,桌碟小菜托於水中,緩緩靜流,酒盞相間。

整日待在閨房中的姑娘們哪瞧過這個,一個個新奇得不行,攢著人細語議論。

謝渥丹卻是拉著阮蘅躲在暗處,滿臉憤恨,“我說你也真是的,方才出那麼大事你為何不派人來喚我一聲,沒銀子了與我說啊,你去賭什麼,這也好在是贏了,若是賭輸了,我瞧你怎麼辦,這輩子就搭進去吧。”

阮蘅心頭甚暖,“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你有何分寸?那朱鴻寶是什麼人,京城最爛臭之無賴,仗著母家與太子沾上點關係就胡作非為。”

“咳。”阮蘅示意她彆再多說話,“小心隔牆有耳,好了,事兒已過去,不必再議。”

“聽銀春說,那阮盈又將你院子占走了?我說你們家一個兩個的真能作妖,歇一日會死不成?”謝渥丹正色,“你不是說那屋子有異嗎?讓她奪走了又該如何,若是她肆意宣揚豈不是眾人皆知。”

“她不蠢,鳩占鵲巢再來個人儘皆知,第一個便是吃太子的罪。我讓銀春還守在院子外呢,夜裡再離開。”若是有人察覺她離開,又是麻煩事。

“喲,二位姑娘躲在這兒做什麼呢,旁的幾位都坐下了,可就差二位了。”

耳旁竄入的聲響將阮蘅與謝渥丹一驚,兩人對視一眼,不再提及方才之事,“王公公,您怎麼來了?”

“太子殿下未見著二位姑娘,便差奴才來尋,阮二姑娘與謝三姑娘快快隨奴才去吧,若是讓太子殿下久等了,奴才可得受罰了。”王公公一口一個二位姑娘,可眼睛卻不由得往阮蘅身上瞟。

“勞煩公公了,我們這就去。”謝渥丹拉著阮蘅就往回走,因著王公公在身後,兩人不得多語。

今日設宴太子特意吩咐不必論長幼尊卑,也未有在京城時的繁文縟節,眾人都依著喜好與好友相臨而坐,男賓向左而坐,女眷為右。

這就巧了,男女相接的兩個位置不敢有人落座,偏偏阮謝二人來得晚些,這位置便落在她二人頭上。

阮蘅與謝渥丹麵麵相覷。

謝渥丹先快一步往近處的空位走去,“委屈你了,阮二。”不帶一絲猶豫,謝渥丹就徑直落座。

阮蘅抬頭看了眼僅剩的席位,隻覺得她與謝渥丹十多年的姐妹頃刻間蕩然無存。

阮蘅極不情願地挪著步子先前,即便她知曉後院的目光儘數在她身上,她也依舊走得極慢,期盼著某人開口拒絕她入座。

可等到了席旁,某人一直抿著茶,一言不發,阮蘅福了福身,“見過獻王殿下。”

李玠頭也未抬,隻低低一聲,“嗯。”

這一聲極為清淡,隻阮蘅聽到,旁人見著了,都以為阮蘅又上趕纏著獻王殿下而遭受了冷落,不免暗暗發笑。

阮蘅隻當做沒瞧見,規規矩矩坐了下來。

“謝三姑娘與阮二姑娘晚來了,可要自罰三杯。”

阮蘅擰了擰眉,開口之人正是朱鴻寶,他這是輸了五千兩銀子,逮著機會就要找回場子來了?

阮蘅沒猶豫,從曲水中撈起酒一飲而儘,連著三杯,毫不含糊。

喝就喝了,若是推脫,朱鴻寶還有的是法子糾纏,她不想搭理她。

太子李嗣起了笑意,“阮二姑娘倒是豪爽。”

阮蘅笑道:“這皆為太子殿下設下的好酒,既然來了,怎能不趁此好好酌飲一番。”

“這其中酒類甚多,你可多嘗嘗。”李嗣回過頭去與眾人道:“各府姑娘們就喝些白盞中的果酒,不易醉,青盞的就彆碰了。”

“是,多謝太子殿下。”一聽是果酒,姑娘家們聲色都愉悅起來。

阮蘅卻是心緒不寧,身旁坐了個李玠,她哪裡還有心思吃下去,隻期盼著能尋個借口離開。

她避之不及,卻總有人恨不得就他們二人栓在一處,也不知是誰先起了話,兜兜轉轉回了阮蘅身上,“今日阮二姑娘這一身月白與獻王殿下般配的緊呢。”

眾人一聽,紛紛向二人看來。

隻見阮蘅與獻王相鄰,二人恰巧皆是一身月白,一位素雅,一位風清。

不得不說,還真是有些般配。有句話藏在心裡也不敢說,這二人越瞧越有夫妻相。

阮蘅瞥了眼李玠,心中壓著一口氣,壓著聲道:“民女依稀記得,獻王殿下上山時可是一身玄色的,為何要換成月白?”

某人淡淡一聲,“臟了。”

阮蘅後半句話噎在肺腑中,她又不可質問李玠為何非要換一身月牙白,倒顯得她有些矯情了,人家想換什麼就換什麼,她也管不著。

場中頓時有人接話,“瞧你這話說的,阮二姑娘心悅於獻王殿下誰人不知,姑娘家的存了些小心思又何妨。”

有些事眾人皆知,可擺到明麵來說,隻叫阮蘅心微微發顫。

前世也是如此,眾人毫不顧忌在她背後身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論她肖想獻王恬不知恥。

分明已受夠了冷眼與嘲笑,她分明也是不在意的,可這一世再聽到這些她竟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阮蘅撈起一杯酒,管她白盞還是青盞,一飲而儘。

李玠餘光瞥了眼她麵前擺放的四隻空盞,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可自始至終未說什麼。

“喝酒吃菜也堵不住你們的嘴嗎?”謝渥丹將茶盞重重一擺,“整日裡與市井婦人一般。”

“你——”太子與獻王都在此,也不敢說得太過分,幾人歇了焰火,不再說話。

謝渥丹還要再說什麼,見阮蘅朝她搖了搖頭,便歇了心思。

今日這宴說的好聽可肆意灑脫,可又有誰真敢如此,誰不知這京城說得上名號的官家姑娘公子皆來了此,若是肆意妄為,豈不是叫人看了笑話,到時候姑娘家的誰敢求娶。

謝渥丹性子灑脫,說是好事,可又不利於她,夫家求的是端莊儀然的姑娘,能相夫教子,可不是來給她收拾爛攤子的。

阮蘅正要從謝渥丹身上收回目光,瞥見她身旁之人時,驚得酒盞未拿穩,一個傾側滾落,落在李玠腳邊。

阮蘅無心顧忌其他,又盯著那人上上下下看了眼。

怎麼會是他?

林宴殊!

為何這麼巧謝渥丹會坐在他身旁,一想起謝渥丹上一世孤獨終老,阮蘅的心渾然揪著。

這一世不能再讓他們重蹈覆轍了。

阮蘅起身,“太子殿下,民女無意衣裳沾染酒漬,想回去換一身。”

“去吧。”

“謝三,你陪我去一趟吧。”正在謝渥丹端著酒盞就要與林宴殊說話之時,阮蘅適時開口。

謝渥丹放下酒杯,跟著阮蘅一道走了出去,“不是,你拉著我出來做什麼?”

“換衣裳。”

“換衣裳有你家銀春,你拉上我做什麼?”平日裡阮蘅最不喜換個衣裳還三五成群的,這種事從不拉上她,今日倒是一反常態。

“讓人替我瞧瞧換那一身好看。”

謝渥丹:“啊?”

……

再回後山院時已是兩盞茶後了,園中歡笑聲充盈,並未有人發覺二人已經回來了。

謝渥丹正要坐回去,阮蘅一把拉住她,“我與你換一換。”

“什麼?”謝渥丹以為自己聽岔了,“我不要,我才不要與那閻羅王坐,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阮蘅不敢與她提起林宴殊之事,隻道:“你就當幫幫我,回去後我再請你吃酒。”

“不是,我……”

阮蘅不等謝渥丹回應,便徑直坐在謝渥丹之位上,謝渥丹見此,隻好硬著頭皮坐到李玠身旁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