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親(1 / 2)

阮蘅再回到海棠苑已是子時過後,整個阮府沉寂在溫涼的月色中,和風拂麵,卻叫阮蘅陣陣發涼。

今夜發生太多事了,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

宣平侯是誰?那錦盒是宣平侯的?那又為何會在祖母身上,祖母為何不把錦盒給父親,反而交給她?

不過錦盒從何處來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父親在找這個錦盒,皇上、太子與李玠亦是。

引得眾人爭奪,這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錦盒,這裡頭的東西也並非常物。

最要命的是,錦盒在她手上,這無疑是她脖子上架著數把寒刀,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嗚呼。

阮蘅確認四下無人,來到花圃旁,徒手將土挖開,將掩在土石下的錦盒取了出來。

她手不自覺地就觸上錦盒一角,想將其打開。可祖母的話又回蕩在耳畔:

“阮蘅,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彆打開這錦盒,否則要惹來殺身之禍,這東西能救阮家,亦能害死阮家。”

阮蘅煩躁地鬆了手。

如今手裡捧著個燙手的山芋,她卻丟也丟不得,太過糟心。

可這東西既然已在她身上了,她便隻能藏得嚴實些,如今一想竟覺得不管藏哪裡都不踏實。

她總不能一直在海棠苑待著,免不了有人趁此潛入海棠苑搜尋,若真要尋,整個花圃都能夠被翻個底朝天,哪裡能藏得住一個錦盒。

阮蘅站在院子裡望著池水中倒映的明月,陷入沉思,耳旁蟲鳴四起,紛雜喧鬨,卻是讓阮蘅有難得片刻的平靜。

她凝視池水許久,歎了一口氣,似乎隻能這樣了。

她將外衫褪去,隻留一身中衣,緩緩下了池水,她深吸一口氣,便將全身沒入池水中。

這是活水,池水水底連通城河,築池時就不淺,藏在池底似乎是目前最為妥當的。

月光撒落池中,依稀微亮引著阮蘅深入,池中一到夏季便會種上滿池蓮花,底下都是淤泥,要將錦盒藏在其中不難。

阮蘅怕埋得淺,將錦盒足足埋入一尺有餘才探出水麵,大口喘著氣。

她水性雖算不得上佳,可簡單的憋氣與洑水還是綽綽有餘,說來也是巧,這也是前世李玠逼著她學的。

記得乞巧節那日,她去了湖邊放花燈祈福,一不留神失足落入湖中,撲騰了許久被李玠撈了起來,自那日起,李玠便勒令她半個月不許出門,還讓她在府裡學洑水,學不會就不許吃飯,更不許出府。

自那日後她倒是沒再落水,卻不想在今日派上這用場。

阮蘅雙手一撐,從池中爬了出來,撿起地上的外衫就往裡屋走去。

她就不信這東西還能讓人找到。

……

阮蘅換了身衣躺在榻上,從雕窗望去,月色一覽無餘,難得有一晚過了子時她還未有困意。

腦中反反複複皆是在書房的情形。

她閉著眼強迫自己睡去,可耳邊又縈繞著李嗣的那句話:

“他們都說他死了,可本宮不信,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死了。”

阮蘅腦中浮現的皆是那晚李玠背著她走在山林間的情形。

他命那麼硬,不可能死的。可一連多日都未有他消息,他不會真的出什麼事吧?

阮蘅輾轉反側,胸膛壓著一口氣愈發煩悶,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再想他了,他與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那日說好斷了便是斷了,再留戀便是萬劫不複。

如是想著,阮蘅這才將躁動的心壓下,呼吸聲愈漸平緩。

翌日,阮蘅是被婢子喚醒的,“姑娘,該醒了,老夫人喚您呢。”

阮蘅昨夜睡得不踏實,有些賴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梳妝,“祖母找我什麼事?”

“相爺與相夫人來了。”

阮蘅困意煙消雲散,“誰?誰來了?哪個相爺?”

婢子臉上帶著喜氣,“二姑娘莫不是睡糊塗了,這京城也就隻有一位謝相呀,今日一大早,謝相就與相夫人來拜訪了,如今正在廳前坐著,老爺夫人與老夫人皆在呢。”

阮蘅心裡咯噔一聲,隱隱察覺到什麼,她慌忙戴上瓔珞子就往外快步走去。

婢子匆匆跟上去,“二姑娘,還差些簪子呢。”

前麵那人哪裡還能聽到她話,轉眼就消失在門外。

前廳分外融洽,相爺與相夫人在座上飲著茶正與老夫人攀談。

“老夫人回京後,妾身與相爺還未登門拜訪,著實是過意不去。”

老夫人難掩眉眼間的笑意,“哪裡的話,什麼拜訪不拜訪的,平日就當是自己家,隨意來去就是,不必見外。”

“老夫人說的是,那今日不請自來還請老夫人見諒了。”相夫人瞥了謝康盛一眼,輕咳示意,“相爺,這難得來一回阮府,你也不尋阮大人下棋,平日在府裡可是一直念叨著,這兒就讓我們女人家的說些體己話。”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謝康盛起身,“阮兄,今日難得來府上,定是要與你好好切磋一番。”

阮遠征哪裡不應,“謝兄請,就趁今日飲酒助興,我們兄弟倆可許久未一道下棋了。”

二人一走,前廳才真正活絡起來,謝渥丹的性子隨了相夫人,相夫人說起話來總惹得老夫人忍俊不禁,聶氏在一旁聽著也一見難得的笑意。

相夫人眉眼一轉,“話說阿蘅那丫頭呢?”

老夫人嗔怪,“這丫頭怕是還睡著,前幾日養傷,倒是將她養得懶散了,如今愈發起不得身了。”她覷了身旁婢子一眼,“還不快去講二姑娘喊起來,客人來了還沒規矩。”

“快彆。”相夫人趕忙叫住那婢子,“就讓她睡著吧,這孩子是得好好養身子,不可再受累了。”

一提起阮蘅,相夫人不免痛心,“這孩子苦命,平白無故遭受了那麼多事兒,不過不必擔憂,她是個有福之人,日後定能得老天恩寵大富大貴。”

“我也不求她什麼大富大貴,平平安安就是了。”老夫人又氣又笑的,“可她從小就是這性子,根本管不住她那腿,非要往府外跑,就得讓她吃吃教訓。”

相夫人掩唇而笑,“老夫人這話就不對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就該如她這般才好呢,旁的那些個姑娘整日就待在府裡,怕是得悶出病來,她與渥丹脾性相投,整日黏糊在一處的,不知曉的還以為她們倆是親姊妹呢。”

“那倆孩子今日怎麼不跟著一起來府裡玩兒?”

相夫人笑道:“知曉今日要來府上,渥丹那孩子非拉上他哥哥要去街上買糕點,說是阿蘅愛吃,給她帶一些。”

“有心了,阮蘅就在院子裡待著呢,還有阮岑,也該讓他與你家元睿學學,他成日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沒個正形,哪像元睿,一舉就奪了一甲。”

“害,老夫人快彆說了,那孩子就知道死讀書,這奪了一甲有何用,這與他一般年歲的可都定了親,城西那許家的公子,孩子都滿月了。”

相夫人說完這話,暗暗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活了這把年紀,怎能不知相夫人這話何意,她與聶氏對視一眼,繼而道:“元睿今年多大了?”

相夫人見兜了這麼大一話圈子,終是點到正題上,不免欣喜,“十八了,四月初四生的。”

“竟隻比蘅丫頭大三歲?”老夫人訝異,“老身前幾日見過元睿一回,那通身的沉穩之氣哪裡像是個隻二九年華的公子哥,相夫人與相爺將他養得極好。”

“老夫人過獎了,我這不滿的就是他這性子,平日裡什麼也不說,他這心思還得叫我們猜。這不,還是前兩日渥丹無意提了幾嘴,我知曉事情不簡單,便去找了元睿,這逼問了許久他才與我們說了實話。”

“我想著這可是好事啊,這不今日匆匆就來府上了,阮蘅那丫頭我瞧著甚是喜歡,生怕被彆家覬覦了去。”

話已說到這份上,老夫人與聶氏怎還會不明白相夫人的意思。

阮謝兩家門當戶對,阮蘅與謝渥丹又是閨中密友,再則謝元睿平日裡對阮蘅也是好得沒話說,這放眼全京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個比謝元睿還要合適的人來。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雖說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們還得看看阮蘅自己的意思,她這丫頭不比旁人,有主見,我們也不好替她做決定。”

“是,老夫人說的是。”相夫人亦笑著,老夫人雖這麼說,可她知曉,這事兒十之**成了,“日後阿蘅若真來了我們謝府,那還有何擔憂的。”

老夫人頷首笑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