潸然(1 / 2)

“彆……走,好不好……”

阮蘅指尖與他相觸,被他的冰涼刺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她猛然收回自己的手擺在身後,“我還要等青雲與師傅來。”

手腹的溫熱退散,李玠又微微一動,閉上眼,便不再說話。

“主子,主子。”屋外傳來熟悉的聲響,踏著急促的腳步,有些淩亂,“餘神醫您慢些。”

阮蘅知曉是師傅與青雲來了,起身向外走去,隻是從馬車到四喜家的這段路都帶著一身寒氣,撲麵而來,阮蘅也不由打了個寒顫。

青雲見到阮蘅時眼眶都微紅,“今日多謝姑娘了。”

“我隻是順手罷了,你該多謝四喜一家。”阮蘅揉了揉四喜的腦袋,“多謝你啊。”

四喜被人誇讚,羞澀地躲在了門後。

青雲抱拳示意,急匆匆往裡走去,餘鴻才一並跟了進去。

餘鴻才瞥了眼地上再熟悉不過的酒壇子,眉尾一挑,沒有說什麼,將李玠身上包紮的細布又解了開來。

阮蘅站在身後,不住地攥著手,一臉焦灼。

餘鴻才裡裡外外看了許久,好半晌後,他重新替他包紮好,點了點頭,“不錯,手法雖生疏,可到底是止住血了,再晚兩刻鐘,血都要流儘了。”

阮蘅鬆了口氣,情況緊急,她倒不怕幫不上忙,隻怕幫了倒忙,害他白白沒了一條性命。

“你出去吧,我給他再看看。”餘鴻才擺了擺手。

阮蘅應下,走至屋前,望著夜雨傾灌,坐在門檻上發神。

即便阮蘅想忽視,可裡屋餘鴻才的說話聲還是蓋過雨聲,傳至她耳中。

“來,扶一把,他心肺淤血過多,得咳出來。”

“怎麼這兒還有傷?”

……

阮蘅將身上沾染的泥土抖了抖,用雨水隨意淨了淨。

這雨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不過半日,房前已是不淺的積水。

“姐姐。”四喜走了過來,坐在她身旁,“喝水。”

四喜遞來的瓷碗裝著滾燙的水,阮蘅接過,道了聲謝,放在嘴邊吹了吹,待稍漸溫涼這才喝了一口。

整晚的寒意到此刻才消散。

四喜將小手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姐姐,你放心,他會沒事的,你不要擔心。”

見他這小大人的模樣,阮蘅不由失笑,“你哪裡瞧出我擔心他了?”

“姐姐方才見到時臉色都嚇得慘白了,就連手都在顫抖。”

阮蘅一怔,不由道:“我這是被他的傷嚇到了,若是你,你見了不怕?”

四喜這麼一聽,覺得甚是有道理,便也沒再說什麼。

“四喜,今夜之事,你萬萬不可與人說起,明白嗎?就全當沒有見過我們。”

“為什麼呀,姐姐?”

阮蘅揉了揉她腦袋,“有壞人要殺他,他逃到了這裡,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若是再被壞人發覺,他們又會殺了他的。”

四喜不懂權勢之下的明爭暗鬥,可聽阮蘅說殺人二字,他才似懂非懂地應下了。

“乖。”阮蘅捏了捏他的臉,莞爾。

阮蘅也不知坐了多久,裡頭終於有了稍許不同的動靜,阮蘅打起精神,起身往內探去,見餘鴻才一身疲憊走了出來。

阮蘅站起身來,“師傅,如何了?”

餘鴻才挑了挑眉,“擔心?”

“我隻是隨口問問。”

餘鴻才沉下臉,走到屋角,見青雲沒跟上來,這才悶悶歎了聲氣。

阮蘅心一揪,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師傅……”

“若隻是外傷倒是小事,養養就回來了,可是內傷太重,顯然對方是下了死手的,方才催吐淤血,吐出了大半盆。”餘鴻才緊緊盯著阮蘅,猶豫了許久才繼而道:“他五臟受損過重,如今他的命不過是吊著罷了。”

“師傅……”阮蘅聲音帶著不可察覺的顫意,“您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餘鴻才搖了搖頭,“活不久了,人已經廢了。”

耳邊颯颯雨聲猶如驟停,萬物沉寂,她什麼聽不到了,隻餘鴻才那句話回蕩在耳畔:

活不久了,人已經廢了。

活不久了……

不知由何而來的酸澀從心口漫延開,全身都在輕微顫動,有什麼扼住她的頸項,讓她喘不上氣來,“師傅……可方才他還在與我說話的。”

他隻是瞧著虛弱了一些,怎就活不成了呢?

餘鴻才沉下眸色,“如今人又睡下了,他說話過於耗精氣。”

見阮蘅泫然欲泣的模樣,餘鴻才忍不住開口,“先前不是不待見他嗎?人要死了還心疼?”

“可我未想過讓他死啊。”阮蘅攥住餘鴻才的衣袖,“師傅,他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模樣的,我不想欠他,您救一救他,好不好。”

餘鴻才輕歎,“救了,這不是讓他多活兩日嗎?”

阮蘅終究是沒忍住,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師傅,你不是神醫嗎?”

“我隻是個大夫,又不是神仙,你以為這世上還真有起死回生之術?那不過都是唬人的罷了,能活那就是命不該絕,若老天真要收走他,華佗在世都無用。”

阮蘅兀自站在寒風這種,任由裹挾著雨水的夜風打在她身上。

她一直渾渾噩噩活在這世上,上一世因他她才有了從心的喜樂,即便她淒慘死去,即便這一世即便對他有恨,可那個鮮活的阮蘅是真真切切活過。

可如今告訴她他要死了,她往日的歡喜與恨似乎不知往何處去,而她放下的所有頃刻間也沒了意義,一切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姐姐,彆哭了。”四喜小心翼翼扯著她的衣袖。

阮蘅怔怔地看向他,這才察覺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她以手拭著,發覺早已淚濕滿麵。

她匆匆往裡屋走去,青雲見到她,壓低聲,“姑娘,王爺歇下了。”可他依舊往外走去,將這方天地徒留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