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1 / 2)

阮蘅醒時不免恍然,睡時分明在藤椅中,為何又在床榻上,她下意識去摸身旁的被褥,一片冰涼,就連一貫的杜康氣息都察覺不到絲毫。

李玠並未睡在榻上過。

阮蘅猛然驚醒,倦意全無,她掀開布衾匆匆下榻往外走去,“殿下,獻王殿下!”

可外堂也並未有他的身影,一想到他的傷勢,阮蘅不免有些急切,她生怕他又拖著一身傷走了。

可她走遍了整間鋪子都未見他身影,他又去哪兒了!

“獻王殿下,殿——”阮蘅聲音戛然而止,抬眼見一道身影從鋪子外款款而來,踏碎晨光,雖依稀可見虛弱,可氣色確是比昨日好了不少。

阮蘅又氣又急,氣他不愛惜自己身子,“你又去哪兒了,身上還有傷呢!”

李玠提著一紙包,踏著極緩的步子,小心翼翼放在她手心,“怕你醒來餓著,去買了些糕點。”

阮蘅一聽,愈發來氣了,“鋪子裡就隻你一人嗎?買個糕點還需你親自去了?”

李玠失笑,“我隻是受了傷,又不是個廢人,更何況……”李玠抬眸,溢出晦暗不明,也不知是傷感還是不舍,“我隻是想再給你買一次糕。好了,彆站著了,趁熱吃。”

阮蘅心口沉悶,她也不知可是在怨他帶傷買糕點,可似乎又不是因為他如此。

什麼叫隻是想再給她買一次糕……

李玠分明還是那個李玠,可她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口。

阮蘅無意往鋪子外瞥了眼,眼神刹那而亮,“雨停了!”

她就說呢,方才為何察覺到有些許不同,原來是雨停了,如此一來那便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阮蘅的喜悅儘數落在李玠眸中,他彆過臉去,逼迫自己不去看她,隻藏在袖中的手漸漸收緊。

阮蘅向著鋪子外張望,終是在街頭瞧見了寥寥行人,雖依舊行色匆匆,可終究是有了一絲活氣。

阮蘅回頭看了李玠一眼,就往外奔去,“我去彆院尋師傅,殿下好生歇著,我去去就回。”

“王爺。”青雲從側院快步走了出來,一臉焦急望著阮蘅遠去的背影,“您不攔著阮姑娘嗎?餘神醫不在彆院,若是被她發覺了——”

李玠眸色暗了暗,“不會的。”

他轉而看向青雲,“如今事態如何?”

青雲擰了擰眉,“局麵有些不可控,這天花太厲害了,每半個時辰就多七八人,方才城西來消息,似乎也有人染了天花,屬下已派人過去了。”

“消息傳出去了嗎?”

“傳了,知府大人已下令讓還未受災的百姓遷離蓉城,可消息閉塞……許多人不信,不肯出城,如今還僵持著。”

“接著傳令,出城者,一人可得五十兩。出城百姓皆送至瀘州,你讓人在瀘州接應,將他們都安頓好。”

青雲一驚,“王爺!可蓉城也不富足,要讓知府拿出那麼多銀子怕是——”

“誰說讓知府拿了。”

“王爺!”青雲大駭,他不解為何自家主子會做此決定,王爺籌謀了那麼多年,那些積存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奪回大勢,就算真的要救災,也該稟明聖上,由朝廷撥賑災銀,即便他是獻王,憑一己之力又能撐多久。

李玠隻是望著阮蘅離去的方向,緘默不言。

這裡隻有他完完整整曆經過這場災難,他知曉該如何規避傷害,天花無藥可醫,隻有讓身染之人愈少,才能死傷最少。

青雲見李玠不語,咬了咬牙應下,正要退下時,瞥見從遠處快馬而來一道身影,青雲心口一緊,“青禾!你怎麼來了!”

青禾是王爺安插在宮中的眼線,若非危急存亡之際他並不會暴露身份,更彆說讓他從宮中跑出親自來了蓉城。

青禾一拉韁繩,未等馬停,便翻身而下,“王爺,出事了!皇上已得知蓉城瘟疫,派人要來封城,屬下得知消息就馬不停蹄趕來了,如今皇上的人馬約摸在兩盞茶後便能到蓉城。”

“封城!”青雲怒不可遏,“為何要封!局勢還未見得這般嚴重,皇上此舉無異於屠城!天花根本不可救治,最後蓉城隻會是一座死城!倒時蓉城便會成了另一處鄴城!”

李玠聽了青禾這話,並未詫異,這一切似都在他意料之中,“還不快去。”

“是。”青雲一聽,哪裡還敢耽擱,兩盞茶的工夫,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青禾見李玠麵容不見焦灼,不由急切,“王爺,屬下送你出城,馬車都已安排好了。”

“不必。”李玠落下兩個字,便向著鋪子外走去,不過三兩步,他微微一頓,回身與青禾道:“青禾,日後由你護著她。”

……

阮蘅興衝衝往彆院跑去,可還未跑出街角,便遇見了一輛等候多時的馬車,她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

“謝大哥——”

帷裳緩緩掀開,露出和煦儒雅之姿,“阿蘅。”

“謝大哥,你這……可是要回京了。”

謝元睿頷首,“是,我特意在此等你,來與你告彆。”

阮蘅低下頭來,“謝大哥一路平安。”隻此一句話,她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阿蘅,不送送我嗎?”

“啊?我?”阮蘅一想到還要回彆院,不免有些猶豫。

謝元睿幽幽歎了聲氣,“阿蘅,此次回京後,我們許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阮蘅心口一滯,難掩傷懷,他說的不錯,今日一彆許是真的不會再見了,阮蘅頷首,“好,那我送送謝大哥。”就當是二人最後的告彆吧。

阮蘅坐在馬車上,謝元睿便吩咐著車夫啟程,他遞了一包糖炒栗子給她,“不與他說一聲嗎?”

阮蘅不解,“與誰?”

“獻王殿下。”

阮蘅撇了撇嘴,“說什麼?我不過是送謝大哥出城罷了,何須事事與他報備。”

謝元睿隻是淡淡一笑,並未說什麼。

長街漫漫,耳畔縈繞著嘈雜的喧鬨聲,似有人在爭吵,阮蘅不由就要掀開帷裳向外瞧去。

“阿蘅!”身後傳來急切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