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轉(1 / 2)

阮蘅渾身提不起勁兒來,實在不想再折騰,吃完粥便又睡下了。

半夢半醒之時,她覺得床榻旁站著一道身影,她想一探究竟,可連眼睛都睜不開,隻聽清邪之聲入耳:

“阮蘅,你怎麼還不死,如今還有誰在乎你,王爺從未看過你一眼,你死了,他也不必日日受著你的糾纏了。”

“這染上天花必死無疑,阮蘅,你可得好好感謝我,是我讓你擺脫了這世間的一切,等你死了,我會念在我們這一年的姐妹之情上給你上幾柱香的。”

“阮蘅,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想讓我死,可終究是讓你失望了,我會活的好好的,反倒是你,你如今是不是忍受著鑽心蝕骨之痛?”

“阮蘅,你早該死的!”

“你走!走開!”阮蘅掙紮著要起身去推開身側的黑影,可眼皮沉重無論如何都睜不開,她急火攻心,胃中灼熱翻湧陡然傾瀉。

“阿蘅!”耳畔一道急切之聲將她從夢魘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阮蘅睜開眼,發覺自己被李玠抱在懷中,再往床榻一旁瞥去,方才那些粥都被她吐了出來。

胃中連帶著後背都泛著灼燒感,阮蘅麵色慘白,窩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李玠讓人進來收拾榻子,自己便抱著她去了偏房,端了一碗溫水放到她唇邊,阮蘅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

李玠撫上她額間,燙得厲害,他不由蹙眉,方才是他疏忽了,以為她吃完粥睡下便沒事。

“青禾!去請大夫來。”

大夫是誰,不言而喻。

虛弱的阮蘅聽著這話,憑著最後的氣力攥住李玠的衣袖,“彆……彆去找我師傅,等我病好了……我會與他說的。”

阮蘅眼眸滿是乞求,李玠沉默了片刻,無奈妥協,對屋外道:“去請廖大夫來。”

“是。”

廖大夫因被李玠安排至鄰村,趕來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見到被李玠摟在懷裡的阮蘅顯然一怔,“王爺,還請將姑娘放在榻上讓臣瞧瞧。”

周遭的溫熱一下子褪去,阮蘅心裡一顫,伸手就要去夠,可手邊空空蕩蕩的,引得她愈發不安,額間都冒出了細汗,李玠趕忙回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安撫著,“不怕,我在呢。”

李玠的聲音比藥還管用,阮蘅果真鎮靜下來,任由廖大夫給她看診。

又是一盞茶後,廖大夫退了身,拿一旁潔淨的帕子拭手,隻看了眼昏睡過去的阮蘅,“王爺隨臣去屋外說話吧。”

李玠眉間不可見地微擰,頷首,在給阮蘅挪了個舒適的位置後才往外走去,“她如何?”

“王爺應當也是知曉的,這染了天花想要治愈並不容易,這病就連那些身強力壯的男子都扛不住,更彆說她一姑娘家了,方才吐了也是正常之象,待喝一碗藥後王爺再喂她吃些東西。”

“聽青禾說這是第二日,臣也不好貿然做判斷,等過兩日才能看清趨勢,不過王爺可放心的是,阮姑娘這病比旁些人來得輕一些,隻要這些時日按時吃藥進食,彆讓病症再嚴重便是了,腥辣與發物都不可再碰,還有她後背的膿皰得小心些,萬一有破裂,那便會染至彆處,一發不可收拾。”

李玠淡淡道:“好,本王知曉了。”

“王爺。”見李玠轉身就要折回屋中,他出聲道:“臣明知會冒犯王爺,可臣還是要說,如今阮姑娘身染天花,王爺還是避開些為好,王爺身負重任,身子萬萬不可有差錯,大梁的百姓還等著王爺——”

“廖叔。”李玠輕笑了一聲,將廖大夫要說出口的話生生碾斷,他眼中蘊著不可多見的溫情,“如若此時屋內之人換做了你的妻兒,你又會如何?”

“我——”廖大夫一噎,說不出話來。他會如何?他自然是會儘心竭力守在一旁。

廖大夫的反應皆在李玠意料之中,他眉掩三分寒,“我伶仃一人之時,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讓百姓合樂安康……可人終究是要有念想的,如今有了她,我便隻想讓她過得好。心中有私念之人,待做了君主,終究是會為了蒼生而負了另一個人,可我不願負她。”

廖大夫大駭,“王爺!這萬萬不可!您籌謀這麼多年,眼看著就要拿回了皇位,若此刻放棄,我們所做的一切便付之東流,多少人又白白犧牲了!您切不可為了一個女人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李玠輕嗤了一聲,眼中波瀾不起,“廖叔放心,我有分寸,該是我的我終究會拿回來的,而如今已在我手中的我也不會放下。日後這些話彆再說起,更彆在她麵前提及。”

廖大夫眼中掙紮了須臾,一言不發,歎了聲氣後提著藥箱便走了。

李玠收回目光,往偏院瞥了眼,“出來吧。”

青雲這才現身,“王爺。”

“何事?”

青雲從懷中掏出某物遞到李玠手中,“方才屬下清理時在床榻下發現了這個。”

是三封信。給的正是謝渥丹、餘鴻才與他。

李玠眸中的光愈漸黯淡,信上的墨香清淡可聞,應當是近兩日才寫上的,他不難猜出這是阮蘅何種境況留下的。

他死死盯著那封寫著“獻王親啟”的信,冷笑一聲,“都給本王燒了。”

“啊?”青雲一怔,“王爺您不看看嗎?”

“燒了。”李玠二話不說,便回了屋中。

絕筆信。嗬,她也真是想得出,這信他這輩子都不想看。

榻上的人吃過藥,又昏昏沉沉睡下,隻是擰著眉睡得有些不踏實,李玠蹲在她身旁,替她將蹙眉撫平,“有膽子就當麵與我說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