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1 / 2)

阮蘅沒有想到,在這一眾人之中,隻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才相信她說的話。

阮蘅揉了揉他的頭,“四喜。此事萬分凶險,姐姐不能替你做這個決定,還要問過你母親。”他還是隻是個孩子,劉夫人如今還在內存,若她不願讓四喜冒此風險,她也不能強求,就如其餘人一般,她總不能拿著刀架在脖子上讓他們行此措。

刹那間,四喜眼中蓄上濕潤,“姐姐,可是母親在內村,我們進不去。”

“姐姐能進去。”阮蘅拉起他的小手,“四喜,想不想見一見你爹娘?”

四喜拚了命點頭,“想,我想!姐姐,四喜可以見爹娘嗎?”怕阮蘅為難,四喜趕忙改口,“四喜可以不見爹娘,但是能讓爹娘見見四喜就好了,四喜想告訴爹娘,四喜很好。”

見四喜那麼懂事,阮蘅於心不忍,“姐姐可以帶你過去,不過你要答應姐姐,你不可靠近,隻準站在內村口看著,你爹娘也能看見你的。”

“好。”能見上一麵自然是極好的,他也不奢求太多了。

第二次來內村,想來是李玠已吩咐過,這一回沒有人攔她,守衛將她帶到了劉夫人所在的屋子,屋子不大,卻是住著兩人,阮蘅擰了擰眉,“先前不是一人一間嗎?誰準你們安置兩人的!”

“回姑娘,是這位夫人要求的,另一位是她丈夫。這兩日內村的屋子不敷,屬下也就答應下來了——”

阮蘅無奈歎了聲氣,對此再也說不出什麼來,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內死寂,床頭不見光,陰鬱之氣尤為抑重,讓人察覺不出一絲活人之氣來。

阮蘅的腳步聲尤為清晰,打破了這屋裡的悶重,依著窗台的床榻上微微一動,混沌雙眸望了過來,許是一時沒認出是誰,那雙眸中的神色愈發暗淡了下去,可又不過片刻,她猛然一震,險些人都坐了起來,“寧姑娘?”

阮蘅點了點頭,“是我。”

“你……你怎麼來了!”劉夫人看看阮蘅,又看了看她身後,確認她身後無人,劉夫人這才急切道:“這是內村,你快出去,彆來,出去!”

阮蘅走上前,“劉姐,你安心,我沒事,否則我也進不來。”阮蘅將緊閉的窗子開啟,“我給你帶了一個人來。”

一個人?劉夫人心中起了念想,可又覺得不可能,她抬眼看向阮蘅,“是……是——”

“是四喜。”阮蘅將她身子扶坐起,“不過他不許入內村,我讓他站在道口了,從這瞧能瞧見他。”

劉夫人癱在床榻上數日,終是在此刻有了些許活人之氣,她就這阮蘅的手顫顫巍巍坐直了身子,透過窗子的縫中她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那道小身影似乎也瞧見她的,拚了命招著手,“阿娘!阿娘!”

刹那間淚如泉湧,怎麼也止不住。劉夫人看著朝思暮想的人兒,哪裡還能壓抑情緒,喘著大氣,艱難地喚著“四喜四喜”,可氣息太過微弱,那頭的四喜哪能聽見。

劉夫人的聲音驚動了在另一旁榻上昏睡的四喜父親,他艱難地睜開眼,幾乎是用儘所有氣力才說出兩個字來,“四……喜。”

阮蘅不忍看去,於四喜父親來說,他不過是吊著一口氣在罷了,如今他身上已經潰爛辨不清原來的麵目,而隱隱傳來腐氣昭示著他已時日無多,待在這兒也隻是等死。

“我今日來,是有事要與你們商議。”阮蘅正色,“我有讓四喜活下來的辦法。”

“什麼!”榻上的二人眸中的混沌如煙散半,眼眸微亮,他們將所有的念想與希望皆傾注在了阮蘅身上。

可在聽到阮蘅將方法說出後,屋內陷入無儘的沉寂,方才唯一的光亮也暗淡了下去,四喜父親本就慘白的臉愈發沒了生氣,他苦笑一聲,往床榻內側挪了挪身,“如今,我二人都已如此……四喜不該再遭受此般磨難……”

“這病……可是會死人,我們避之不及,哪有上趕著的理。”

阮蘅隻是低下頭,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此事若非我有把握,我也不會說出來,不過若不願,我自是不會強求。”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積蓄了幾日的欣喜在此刻真正蕩然無存,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眾人。

阮蘅起身,“好,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聽你們的,不過你們也在此安心,四喜我會好好照看,不會讓他出事的。我也不可在此久留,該走了,過兩日我再來看你們。”

阮蘅隻再看了兩眼,便往外走去,分明隻入初秋,可陣陣風襲來,卻是尤為寒骨。

殘破的木門發出“吱”聲,欲將屋內的死氣隔絕。

“寧姑娘!”

正在屋門隻留下一道細縫之時,傳來一道急切之聲,阮蘅堪堪停住,看向劉夫人。

劉夫人又透過窗台看了眼道口的小身影,極為不忍地收回目光,一字一句咬牙而出,“試一試吧。”

阮蘅一震,都忘了開口。

“不成!”四喜父親喘著粗氣,掙紮著爬坐起。

劉夫人恍若未聞,生怕阮蘅沒聽清,她又道了一遍,“那個法子……讓四喜試一試吧。”

劉夫人眼中滿是垂死掙紮,“我隻有四喜了,我想讓他好好活著……即便法子再痛苦,可起碼能活下來。隻有活著,萬事才有盼頭。”

“四喜是個乖孩子,你與他說,他都會聽的。”劉夫人顫抖著手去擦拭眼角的淚,可淚如泉湧,怎麼也擦不儘,“我相信寧姑娘,寧姑娘會讓他安然無恙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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