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真(1 / 2)

京城。甘露殿。

青瓷薰爐中檀香嫋嫋纏繞,暈染著明黃的身影,榻上的人倚依在一旁,闔眼而憩。

地上跪著一黑衣人,“皇上,樂安縣主如今就在蓉城。”

榻上之人緩緩睜開眼,混沌的眼眸閃過殺意,“你說誰?”

“樂安縣主,就是原本的阮家二姑娘。”

皇帝眼中的陰鬱愈甚,他冷嗤一聲,“我倒是低估了她,她將樂安君主的身份昭告天下,也不怕朕殺了她?不過也是,有李玠在她身旁,她能有何畏懼。好,一個個真是好的很,一點都不把朕放在眼裡。”

“蓉城那邊如何了?”

“回皇上,有鐵騎軍鎮守城外,蓉城無人敢出入,獻王殿下也被困其中,無法施展。”

“嗬。”皇帝冷笑,“不過是鐵騎軍,就想困住他,你們也太小瞧他,他若想走,沒有人能攔得下他,如今隻是他自己不想走罷了……真沒有想到的是,他為了那麼一個女人留下了,竟然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爪牙,韜光養晦了數年,還當真是有些能耐。那如今蓉城天花如何了?”

“皇上,獻王殿下一直封鎖著消息,入城的暗探也被刺殺,不過天花來勢洶洶,這半月他隻是硬生生熬過去罷了,想來再過些時日應當不堪重負。”

“就連天花也讓他死不了,這命還真是夠硬的。朕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沒將這個弟弟親手扼殺在繈褓之中,讓他羽翼漸滿而步步緊逼。”皇帝抿了一口茶,“吩咐下去,若獻王有異動,可讓鐵騎軍就地斬殺。”

“是。”

“還有,傳出消息,獻王李玠與薛家餘孽薛蘅勾結,二人皆有謀逆之心,今占蓉城、西臨二城,私養兵馬,如今特為蓉城招致瘟疫,而假意救治,隻為謀得人心。若京城中誰有救濟援助獻王的,一並當做叛軍同黨處置。”

“是。”黑衣人一滯,“皇上,消息是隻傳入蓉城還是……”

皇帝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內走去,“逆賊,自然要整個大梁知曉了,讓他嘗嘗人言可畏而無濟於事是什麼滋味。”

“臣遵命。”

……

今年的寒露比往年還冷些,又許是在京城住慣了,阮蘅有些受不住南方夜裡的濕寒,一到夜裡,她便裹上鬥篷舍不得摘下。

她也不知道李玠那出了什麼事,他似乎尤為忙碌,這七日以來,她隻見過他兩回,每一回也都隻是見過一眼,確認她無礙,便又匆匆走了。他不說,她也不問。

夜裡整座府邸都有人輪班值守,阮蘅便坐在偏院前熬著藥,爐火的灼熱才讓她漸漸有了暖意。

“姑娘,您歇歇吧,屬下來。”青禾端了空碗來,見隱隱火光中瘦削的麵龐極為不忍。

“不礙事,這是夜裡最後一晚藥,熬好後我就去歇下了。”日複一日,一日五回,阮蘅對熬藥之事已熟得不能再熟,“今日又收容了多少百姓?”

“今日隻有五十人。”

阮蘅眉目微沉,雖隻是五十人,可每日多出的藥材也是比不小的數目,如今大夫緊缺,照顧起病患隻顯得有些有心無力,隻能等這些百姓痊愈後,增添人手。

“咳咳。”一陣風襲來,阮蘅輕咳了兩聲,二話不說端起手邊的風寒藥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儘。

她起身接過青禾手中的空碗,“過了今日,這些碗都換了,傳話下去,結痂者,藥方也要換了。”

“是。”

阮蘅趁著青禾去倒藥之際,走到擺著草藥的庫房,看著隻占著角落的幾堆藥材,手緩緩收緊。

算上其他藥鋪中僅存的,這些藥最多隻夠支撐城中百姓五六日了,熬至第一批百姓痊愈也甚是艱難,李玠已許久未補足,定是中途出了事。

“丫頭。”

阮蘅一驚,慌忙合上門,“師傅,您怎麼醒了,不是說今日我守夜嗎?”

阮蘅這般欲蓋彌彰之態不難猜出究竟發生了何事,“藥快沒了,是嗎?”

“沒有的事兒,師傅你彆擔心。”

餘鴻才嗔了她一眼,“白日裡我來庫房瞧過了,不足幾日的藥量,瞞著我有何用,它還能平白多出來不成?”

阮蘅滿是挫敗,“我隻是不想再讓師傅擔心這些瑣事,我會和殿下想法子的。”

“法子?你能有什麼法子!這幾味為洛城盛產,就算獻王從洛城送來,來回也需得五日,最確保的是能籌集到三個月的藥材,你能保證明日就能籌到?”

阮蘅知曉,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三個月的藥材,那足以將整個洛城掏空。

餘鴻才低眸思索了片刻,“先換藥吧。”

“換藥?”

餘鴻才從懷中取出一張方子攤開遞給阮蘅,“我方才看過了,我們可暫時拿彆的藥材替代,那藥我試過,雖藥效不如這個方子好,但也可解一時燃眉之急,城中林林總總算起來,也可再熬七八日。”

“也隻有這樣了。”阮蘅接過細細看了幾眼,頷首,“我先去庫房將藥調配出來讓人送至各處,老人與孩子還是先用原先的藥,其餘人都喚作新藥。”

餘鴻才點了點頭。

待這些事安置妥當也是兩個時辰後了,二更已至,怕第二日累得起不了身,阮蘅不得已回去歇著。

屋裡的燭台都是冰涼的,關合的門依舊如她走時留了一道縫隙。阮蘅知曉,李玠今夜依舊沒有回來過,她熄了燭火,和衣而憩,因過於疲倦,她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半沉半浮間,她眼前浮現了一座院落,而手中拿著一把蒲扇,她正在煎藥。

院門被緩緩推開,她抬起眼,見許久不見的人走了進來,她擱下手中的扇子,起身朝著他而去,“阿玠!”

來人輕笑著將撲過來的嬌小人兒摟在懷中,“累著了嗎?”

“並未。”她仰著麵看著他,“前幾日你去哪兒了,為何都不來看我,可是出了什麼事?”

他將她一把抱起,輕輕掂了掂,“怎麼又輕了?這幾日又沒好好吃飯嗎?我能出什麼事,若有事,我還能來看你?”

阮蘅笑著摟住他脖子,“你不在的這幾日,我將他們都照顧的很好,如今他們身上已開始結痂,再要不了幾日就能痊愈了,不過數月,全蓉城的百姓就能免於天花之災了。”

“嗯。”李玠眼中含笑,卻不達眼底。

阮蘅雙手捧著他的臉頰,撇了撇嘴,“明明是好事,可你為何高興不起來?”

李玠將她的手攥在手心裡,“隻是因為要出城,會有一段時日見不到你,有些不舍罷了。”

阮蘅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你要去哪兒?”

“隻是出城一趟,不必憂慮。”

“多久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