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正文完(1 / 2)

獻王府外停著三四輛馬車,亦站著十餘人,皆是阮家人,見著阮蘅,欲要上前,可在見到她稍縱即逝的笑意時,無人再敢上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隻在二人走近時,一眾人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見過王爺,見過娘娘。”

阮蘅心口微微一顫,她想過與他們再見的第一幕,可從未料到會是這樣的場景,阮蘅抬眼,在李玠眼中得到肯定後,她這才道:“外頭冷,都進府裡坐坐吧。”

阮家眾人麵麵相覷,他們早先就想過阮蘅會如何,即便是怒恨還是謾罵他們都認,可不想她竟如此平靜邀他們入府。

半年不見,阮遠征青絲已是半白,整個人似是蒼老了十餘年,阮蘅有些恍惚,好似自己這一走,便是大半生,他眼中哪裡還有往日身為一個父親的威嚴,他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小心翼翼。

阮蘅避開視線不去看他,“阮大人彆站在府外了,您受得住,老夫人的身子也受不住,青雲,請諸位進去吃盞溫茶吧。”說完,她便走入府中。

不疏離,可處處僅是待客之道的淡然。

“老身就不入王府了,多謝娘娘美意。”老夫人緩緩走上前,聶氏在一旁攙扶著她,“今日就隻是來瞧瞧娘娘過得如何,既然安好,那便好。”

阮蘅腳下步伐一頓,捫心自問,十餘年的情感怎可能說斷則斷,她與阮家即便無血親關係,可依舊有著羈絆,“我過得挺好的,多謝老夫人掛念。”

老夫人眼眶泛紅,往日那個一口一個祖母喚著她的小丫頭不見了,半年不見,她沉穩了許多,眼中也不見了純粹,分明是好事,可她心口卻生疼,她年紀這般小,卻承受了太多,很難想,在蓉城的這些月她是如何度過的。

老夫鬆開聶氏的手,走到阮家眾人前,緩緩地跪了下來,無人開口,阮家所有人隨之一一跪下。

阮蘅心一揪,不自覺就往前走去,“這是做什麼?”

“老身心知阮家罪孽深重,侯爺與薛家百口人的性命皆因我兒的利益熏心與自私自利,我兒從小便沒了父親,既然如此,子不教,便是母之過,老身願抗下所有過責,任憑娘娘處置,如若娘娘因此還不解

恨,我阮家三代皆為娘娘當牛做馬,無緣無悔。”

話音一落,身後跪著的眾人重重磕了一個頭,久久不起身。

阮蘅險些喘不上氣,跪著的人是將她推入沼澤的黑手,可亦是養育她十三年的“父親”與“母親”,是疼愛她的祖母,是她最疼愛的弟弟……

“老夫人與阮大人還是起身吧,阿蘅隻是晚輩,擔待不起。所有事都已過去,而我也都放下了。”她攥著手心,一字一句尤為艱難,“可這也並非我已原諒,我隻是累了,不想再拘泥於往來的怨恨之中,日後諸位不必再提及此事了,我亦不會為難阮家的,畢竟……我也是托諸位的福這才僥幸留有一命。”

她不是聖人,能麵對著他們能做到與往日那般。

如今已千瘡百孔,不如都放下。

阮蘅將湯婆子遞還給李玠,褪去鬥篷,放入他手中。雖隻看了他一眼,他便知曉她要做什麼,他並未阻止,這是她與阮家之事,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即便要終了,他也不會插手。

阮蘅正了正衣襟,走到老夫人與阮遠征跟前,緩緩雙膝跪地。

眾人驚異,“娘娘!您這是……不可啊!”

老夫人欲要起身去扶她,可阮蘅恍若未見,當著眾人的麵深深一叩首。

“這一拜,感懷阮大人將我從死門中救回,替我父親了卻了心願。”

老夫人手落在半空不再動彈,僵直地看著她。

阮蘅直起身,而後又是一叩首。

“這一拜,謝阮家十三年的養育之恩,薛蘅厚得阮家偏愛,無大傷大病之痛,無大悲大愴之感,衣豐食足,安富尊榮。”

四周沉寂,恍若無聲,隻阮蘅的聲音擲地有聲,狠狠砸在眾人心口。

阮蘅又是一拜,過了許久才起身。

“第三拜,感恩今日阮家眾人能來此懺緬,隻是薛蘅並非是薛家眾人,不可替他們受下。逝者已矣,生者是該放下。”

阮蘅起身,李玠上前扶著她,重新給她披上了鬥篷,又小心翼翼係上。

阮蘅隻最後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一眾人,“地上涼,都起身吧,今日薛某還有要事,就不款待諸位了。”說著,阮蘅轉身便往獻王府內走去。

正當阮蘅踏上台階之時,跪在最後的身影抬起

頭,“阿姐!”

阮蘅攥著湯婆子的手一緊,步伐也不自覺停了下來,她又回望了一眼。

那個原本放浪形骸的少年眉眼已是沉穩,可清雋的麵容依舊是曾經的模樣。阮蘅隻是朝著他笑了笑,便踏過了門檻。

笑意一如她喚他“阿岑”時的模樣。

那個總是被她護在身後的少年,日後沒了她,總該自己長大的。

老夫人望著阮蘅的背影,饒是已曆經過一輩子的大喜大悲,亦在此刻悲慟失聲。

方才阮蘅那三拜,哪裡是她還清了阮家的恩情,分明是讓阮家還清了犯下的罪孽。

她以自己的一命抵了薛家百十人的性命。

……

阮蘅沒有入府,她站在牆後,看著阮家眾人緩緩上了馬車,愈漸消失在街角。

“阿玠,你說……父親會讚許我這麼做嗎?”

李玠從身後環住她,“我知曉的是,他隻想讓你過得好。你還有我,阿蘅。”

阮蘅頷首。好在,還有他。

李玠牽著她往內走去,遠遠的便聽到有人在喚他,“殿下,獻王殿下!”

阮蘅與李玠齊齊看去。是一小太監,想來是匆匆從宮內跑出來的。

“何事?”

那小太監跌跌撞撞,麵色慘白,指著皇宮所在之處,“殿下,廢……廢帝他自縊了,宮人們發覺時……已晚了。”

阮蘅攙著他的手一顫,回頭看了李玠一眼。即便他掩飾的極快,可她還是沒有錯過他一閃而過的錯愕。

他是李玠這一生悲苦的源頭,可若有一天源頭枯竭,所有的恨便無處可去,一時的茫然亦讓李玠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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