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番外 李玠篇 二(1 / 2)

回京七日後,是替他接風洗塵的宮宴。

那人分明恨極了他,可還要用這中虛偽至極的宴席昭告天下他對他這個弟弟有多在乎。

既然他要演這出戲,那他陪著演就是。

而看戲的人也來了大半個京城,京中正五品上的官員皆可攜家眷來,各家嫡女也一並入宮,此舉何意他哪裡不知。

而他亦是在這一日第二回見到她。

京城一眾鶯鶯燕燕,可他隻是淡眼一瞥,還是能從中一眼認出她來。

眾人皆低眉規規矩矩走著,隻有她走在人群中,笑著與身旁之人說話,她後來才知,身旁那位是宰相嫡女謝渥丹,是她摯友。

今日的她褪去那日狼狽,梳著京中女子慣用的垂雲髻,一身藕色雲錦衿上衣,項間戴著赤金魚紋瓔珞圈,笑起來兩彎眉梢似遠山。

分明周遭許多女子與她是一般無二的裝扮,可她瞧著就是與旁人不同。

她並非是一眼驚豔的麵容,可越瞧約柔和,多了些許江南女子有的溫婉。

他隻是站在院中的假山石後,可那姑娘似乎還是察覺到什麼,朝他所在之處看來,他並未躲,他的身份遲早是要知曉的,並未有何見不得人。

她起初一愣,又揉了揉眼,待確認是他時,眼眸刹那而亮,與身旁的人說了幾句話便匆匆跑了過來。

眾人似乎對此也見怪不怪,隻瞥了她一眼,便匆匆往宴廳趕。

那個叫阮蘅的姑娘跑得有些急,見他還在原地等著,鬆了一口氣,眉眼都泛起笑意,“阿玠!”

他皺了皺眉,對於不相熟的人,他不喜這般喚他。

“你究竟住在何處啊?我都差人打聽了七日,都說並未有個名字中喚‘玠’字的公子,我還納悶,你這字也不常見,不該尋不到人啊。好在今日在這兒遇見你了,你可是一人來的,還是與你父親?”

還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他原本也隻是偶遇,並未想過在此久留,更不想與麵前之人有過多的糾纏,他隻留下一句,轉身便走,“不必尋我。”

“那不成。”阮蘅追了上來,“那日還未好好謝你呢,今日宮宴規矩多,定然是吃不飽的,待歇了,我帶你去江滿樓吃可好?那裡的菜肴一絕。”

看著攔在自己麵前的身影,他毫不掩飾地流露自己的不耐,“阮大人就是這般教導女兒的?”

在外與外男毫不避諱,更何況這是在宮中。

麵前的小臉先是一愣,而後又堆滿笑意,“我將阿玠當做朋友啊,更何況我阿爹教過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他沉聲,“不必。”

見身後的人欲要上前,他眸色一冷,“阮姑娘,我姓李。”

果不其然,她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一眼都沒有留給她,若非她的眼睛與那人很像,他根本就不會這般耐心的與她說這些話。

身後之人沒有跟上來,可他還是依稀聽到她低聲呢喃,“獻王……難怪尋不到你,他們從未去獻王府打探過呢……”

……

絲竹聲起,宴席間觥籌交錯,都是虛偽的阿諛。京城,本就是他的家,可他卻有了寄人籬下的感覺,就連喝入腹中的酒都有些苦澀。

前廳席坐各世家大臣,身後是一道道屏風,各家女眷便坐於之後。

他抬眼,能隱約瞧見屏風後的數道身影慌忙低下頭去。

可唯有一個瘦小的影子生怕他瞧不見她的似的,極力抬著腦袋,還朝他招了招手。

他暗暗冷笑一聲,沒再看她,明知他的身份,還不肯罷休嗎?還是更想糾纏?

明黃高座之上的人滿臉笑意,“獻王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朕做哥哥的也該替你思慮起終生大事,若有心儀的女子,便與朕說,朕給你賜婚。”

他起身,行了個恰到好處的禮,眉眼未見波瀾,“多謝皇上,全憑皇上做主。”

替他思慮終身大事?不過是想安插個人在身旁監視他罷了。

他又想起那個從未謀麵的母親,想來即便她不願,可後來也成了家族與皇室權勢利益的犧牲品吧。

他又抿了一口酒,瓊漿玉液比在西臨的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兒,可他卻嘗不出半分醉人之意。

宴席散,在一片虛與委蛇之中,他隻身一人向外走去,徑間有人在等候。

來人見他,躬身一禮,“見過獻王殿下。”

另一人走到他身旁,親切地喚了一聲,“皇叔。”

他頷首,“謝大公子。”

此人正是謝元睿,他早些在西臨之時,與他就有過書信往來,生於世家,可卻不驕不躁,是為難得。

李煥道:“方才謝大公子說有事相見皇叔,侄兒就讓他在此路等候,果不其然等到了皇叔。”

謝元睿上前一步來,“還請獻王殿下莫要責怪謝某來叨擾。”

“請說。”

“聽聞西府海棠盛名,可謝某也無緣一見,知曉獻王封地西臨正與西府相接,不知謝某可否與獻王討要些海棠。”

他眉間微挑,“可是贈予佳人?”

謝元睿連忙否認,“獻王殿下誤會了,是舍妹,她慣愛養些花草,今日不知為何迷上了海棠,我這身為兄長的,自然要替她尋些。”

他頷首,也不作多想,“好,回去後,本王便差人去西府尋些花苗,到時送到謝府。”

謝元睿一喜,更是恭敬躬身,“多謝獻王殿下。”

他不再二話,向著宮外去。

“皇叔,皇叔!”李煥速速跟了上來,往身後又看了好些眼,待走遠了些,確認謝元睿聽不到二人說話,這才道:“元睿家的那位妹妹怎麼突然喜歡海棠花了?我倒不覺得她是個會搗鼓花草的人。”

“既然相求,那給便是了,不必在意那花究竟是給誰的。”他又怎會不知謝元睿那話有幾分真假。

他既然瞞著他,那定有他的顧慮,他亦不會去揭穿。

李煥說自己馬車壞了,非纏著要與他一同出宮,他也隨他去了。

他喜靜,馬車也有意停在了無人的偏角,未上馬車,他隻往馬車後看了一眼,便沉聲道:“出來。”

李煥疑惑,“皇叔,有人?誰?”

馬車後依舊靜悄悄的,他也不願多做糾纏,“本王話不會說第二回。”

李煥一聽,也探過身往馬車後望去。

一顆小腦袋偷偷探了出來,四目相對,滿是被抓個正形的無措與尷尬,“獻王殿……殿下……”

李煥有些不悅,“哪家的姑娘,不知這是獻王的馬車嗎?為何會在此,速速回去。”

她緩緩走了出來,小心翼翼道:“民女阮家二姑娘阮蘅,正是在此等候獻王殿下的。”

他看得很清楚,此時的阮蘅與彼時不同,戴著的金瓔珞也有些歪了,頰旁暈染了些許紅潤,她手中還捧著一紙包。

“阮二姑娘?”李煥一聽,聲調都變了些許,“你就是阮蘅?”

“正是。”阮蘅拚命點了點頭。

李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旁的人,“你找皇叔做什麼?”

“我……”阮蘅有些猶豫,瞧這光景,李玠不開口,而李煥似乎也不願避開二人,想了想,她還是走上了前,將手中的紙包遞了過去。

“方才宴席之上見著獻王殿下在吃茯苓糕時最為津津有味,想來殿下應當喜愛吃這個,在宴席上想來是沒吃夠,方才我便跑去糕點鋪子買了些。殿下可以嘗嘗,這鋪子我常去,是京中最好的糕點鋪子。”

他抬眼,終是正眼看她。

他都不知麵前的女子究竟是大智若愚,還是歪打正著。

他從不表露自己的喜好,故而在席間所有吃食都會嘗上一口,他承認,方才他在茯苓糕上確是稍作停留,可不想這細微之處也被她發覺了。

可不論如何,他不喜歡太聰明的女子,不論是真的聰慧,還是故作聰明。

“本王從不愛吃這些。”他擱下一句,便上了馬車。

李煥處於二人之間有些無措,看這情形二人似乎早已相識,可這相處起來又如陌生人一般,他歉意一眼,“阮二姑娘回去吧,阮大人該著急了。”

可阮蘅站在原地未動,看著手中未送出去的紙包,眼底有些失落。

馬車緩緩前行,嬌小的身影這才回過神,快步追了上來,伸手就要來抓韁繩。

“阮二姑娘!”青雲怕傷著她,慌忙一扯,堪堪停下馬車。

李煥一把掀開帷裳,微惱,“阮二姑娘這是做什麼,等等傷到自己了怎麼辦!”

阮蘅撇撇嘴,眼疾手快地將手中的紙包往他手中一塞,“殿下留著路上吃吧,我不愛吃這個,留給我也糟蹋。”話音落下,便提著裙擺跑了。

“誒。”李煥想喊住她,可她早已跑開去了,“皇叔——”

“走吧。”他合眼小憩,將紙包隨意擺在一旁,“丟了。”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出了街角再丟。”

彆讓她瞧見了。

以她那性子,怕是還要來鬨,他不必要生事。

李煥有些可惜,“皇叔,這糕還熱著呢,丟了多可惜啊,畢竟是她的一番心意,若皇叔不要,那侄兒替皇叔吃了罷,反正席間侄兒也未吃飽。”

他睜眼,看向李煥的目光多了些惱意,“亂吃旁人塞來的東西,不怕出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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