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番外 李玠篇 終(1 / 2)

夜裡阮蘅吃的極少,說是隻隨意扒了幾口也不為過,美其名曰說是要留著肚子在街上再吃一番。

她瞧起來欣喜極了,平日裡他不許她出府,今日能得此機會,她哪能收斂。

“阿玠,阿玠!”她提著一盞琉璃燈,邁著輕快的步子而來,她還有意靠近他些,“你瞧瞧,今夜我有何不同?”

他順勢抬眼看去。

她往日雖談不上不修邊幅,可也不是那種儘心梳妝之人,總是一支玉簪簡單彆在發間。

今日倒是戴上了成親時給她的五鳳朝陽金玉簪,為了與發簪相配,她還將銀魚瓔珞換成了赤金盤魚瓔珞,一身雲錦海棠與她的耳墜也甚是相配,還難得上了妝麵。

暖黃的燭光將她的小臉映襯的分外嬌俏。

他收回目光,“並未有何不同。”

阮蘅癟癟嘴,又盯著他看了許久,確信他此話不假,這才有些失落,“瞧不出就罷了。”她轉過身去,嘟囔了聲,自顧往前走去,“枉費我花了那麼多工夫,這都瞧不出來……”

倒是難得見她有神色懨懨之時,今日難得,也不想擾了她的性質,他跟了上去,經過她身旁時,淡聲道:“日後出門彆戴赤金瓔珞的,太沉,用你往日那銀的就好。”

她起初一愣,而後笑出了聲,她以手托著自己的瓔珞,掂了掂,“這不是赤金的,是銀的,是我讓人鍍了金。這下瞧著是金,可戴著也不沉,我是不是很聰明?”

他:“……”

他不該與她說話的。

街上正如她所說,繁盛向榮,摩肩接踵之下根本尋不到一處落腳之地。沿街的燈盞將天際都照亮,四麵八方的歡聲入耳,也不覺得紛雜。

“快看快看,有火樹銀花!”阮蘅扯著他的衣袍往一處指去,“殿下在西臨見過嗎?每年隻有仲秋與除夕宮裡才會有火樹銀花,能瞧一回,可回味許久呢。”

“若你想看,本王可帶你入——”

話未等他說完,阮蘅便搖了搖頭,“不,我才不要入宮去瞧呢,這東西好看是好看,可看得也不過是個熱鬨,宮內太冷清了,瞧著便也沒了原來的味道,自然在街上與眾人一同看才最有意思。”她拉著他就往前走,“前麵會有嫦娥娘娘下凡,我們快去瞧,若晚了就尋不到好位置了。”

後來他才知曉,她口中的嫦娥娘娘下凡是一出戲,每年隻有仲秋這夜會演上一回。

路過的攤販眾多,無一不是吆喝著賣花燈的,一年到頭,便是這一日賣的最緊俏,各路商販恨不得鉚足十分的勁兒來,來比誰喊得更響。

“這位夫人,要不要瞧瞧花燈?我們家的花燈是京城賣的最好的,早幾日就已有不少夫人姑娘來預定了。”他邊說邊遞了一盞來,“夫人也帶一盞喜歡的走吧,今日就該提燈夜遊呢。”

阮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琉璃燈,又看了看花燈,猶豫了許久才看向他來,“阿玠……”

她眨巴著眼睛楚楚可憐,分明就是在與他說,雖說她手中已經有一盞了,可他能否再買一盞給她。

即便他興致缺缺,可她依舊滿目笑意,“阿玠我想要一盞,我出門沒帶銀子,你替我買嘛。”

生怕他當場就不給她麵子,阮蘅貼過身來,在他耳畔道:“你今日就能不能裝作對我好一些,若阿爹知曉你對我不好,說不準就去皇上那吹枕邊風了。”

他皺了皺眉,有種想捂住她嘴的衝動,“枕邊風是這麼用的嗎?”

“不管,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買不買!”似乎知曉他疏漠,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她說重話,她愈發得寸進尺。

他不忍拒絕她,擺了擺手,青雲便遞了一兩銀子來,他隨意指了一盞,“拿一盞吧。”

商販立馬笑開了花,他一眼便知這是世家的老爺夫人,手中不會缺銀兩。

“不,我要那盞!”阮蘅指了指掛在鋪麵最上頭的一盞。

他順眼望去,掛著的是一盞花燈,花葉初綻,惟妙惟肖。

是海棠花。風拂麵而來,燈芯搖曳,花色忽明忽暗。

“夫人好眼光,這盞花燈做工精細,姑娘夫人們都喜歡。”他笑盈盈接過銀子,諂笑著將燈取下,遞給了阮蘅,“小的祝老爺與夫人心想事成,百年好合。”

阮蘅心思全在那盞花燈上,哪裡聽清了小販在說什麼,隻是一味地應著,“好,好。”

她還順手將手中的琉璃燈遞給了他,“這個我不要了,你拿著吧。”而後又寶貝似的將那盞花燈捧在手裡,分外知足。

他看了也忍不住開口,“不過是一盞燈。”

阮蘅笑著搖了搖頭,“這不一樣,這是你送我的。”

她常常如此,他不知她喜歡什麼,她也從不來向他討要物件。可隻需給她一些小恩惠,她便極易滿足。

他也不知聽誰說起過,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人貪得無厭,而令一種人極易滿足,無外乎的是,他們都活得極累,前者需不停填補**,而後者是活得太苦,一絲甜便將她裝滿了。

他倒是寧願她是前者,不住地向他索取,他心裡還能好受些。

“阿玠,彆站著了,等等我們還要去放河燈呢。再晚些,好的位置又被人搶走了,河燈也要賣完了。”

河道隻在這一日開放,他與阮蘅去時已站滿了人,水麵燭光星星點燈,遠處已是與天相接,彙成一道分明的界限。

阮蘅將河燈點上,小心翼翼放入河麵之上,以手掌撥著水讓它緩緩前行,“聽說今日許願格外靈驗,若有願者帶上被附願之人,那便可一切心想事成。阿玠,我給你許個願好不好?”

她雙手合十,虔誠默念,過了許久才睜眼,見著他還是立在原地未動,她有些不樂意了,“阿玠,你為何不許願?”

“無願。”此話不是敷衍之意,他確是無願,他想要的他能憑借自己得到,無需寄托神佛。

“人活一世,怎可能無願,我就有數不儘的願望,可我方才隻替你許願了,你看我對你好不好?”她笑著附過身,“你想不想聽是何願?”

“不想。”他轉身就走。

“那我偏要告訴你!”阮蘅緊纏著他,“我許了你這一世無病無傷,耄耋安康。”

“耄耋安康……”他停下步子瞥了她一眼,覺得她這話有些意思,“不許長命百歲,隻是耄耋,差這十年?”

阮蘅望著他,眼中是不可多得的鄭重,“差啊……活到九十還不夠嗎?若真長命百歲,那時身邊人都走了,隻留下你來,沒有人照顧你,該多孤寂啊……你不知道孤身一人的十年有多無望。”

“我肯定比你先走,到時就在奈何橋上等你活到九十之時,再多等十年,我肯定受不住,話說你一個人留在人世間有什麼意思,說不準早些輪回後我們還有下一輩子呢。”

他這些年看慣了生死,可卻不願聽人談起,這話從阮蘅口中說出極為刺耳。

他有些不耐,打斷了她欲要說下去的話,“阮蘅,今日這樣的日子你口中也說不得一兩句好話嗎?”

阮蘅吐了吐舌,絲毫不怕他,“那你也給我許個不就成了?”

他沒說話,他從不信佛,不信輪回,更不會信一個人的長命隻是隨口一句的請願。

阮蘅嗔了他一眼,“冷漠無情,就說一句話都工夫你都不願。”

她眼底有些失落,即便很快的藏起來,可他還是捕捉到了。

他隻覺得她還是個孩子,有些事順著她脾性來就是,他隨口道:“那就許你長——”

可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嫦娥娘娘!是嫦娥娘娘!”阮蘅眼眸一亮,拉著他就往酒樓去,“我們快去看看。”

此時她哪還有彼時與他爭論活得長久時的神色,她未放在心上,也隨意拋之腦後,早已被前頭那婀娜的身影奪去了目光。

許她長命百歲,他終究是來不及說出口。

他這人極少做後悔之事,可往後餘生,他但凡想起這一日,終究是有些遺憾。

若他將那四個字說出口,她可會有那麼一絲希冀不會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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