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爸爸。”賀清猛地站起來, 白皙的指尖在眼角擦拭,她抬起頭看著賀醫生說, “阿微也是我和伯倫特的孩子,並不是隻有你在等他。失去他, 我們一樣難過。”

伯倫特元帥看著夫人, 眼中不易察覺的傷痛轉瞬即逝, 他輕輕安撫的握住賀清的手, 仿佛給與她力量一般, 朝她點點頭,然後賀醫生冷靜說:“爸爸, 當年是我的錯,你生我氣是應該。”他目光看了看克洛維一眼,朝賀醫生說:“但你和小清, 克洛維難得見麵,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你們, 今天你們在一起好好團聚。我……回軍部。”

當年的事,爸爸一直沒有原諒他。

而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伯倫特拿起自己的外套,準備離開。

“每次都是這樣。”克洛維透著深深疲憊的聲音到眾人耳朵裡, “多少年了,我們一家人再也沒有好好的聚在一起, 每次都不歡而散。”

冷硬的紅發少年看著周圍的人,目光落在賀醫生上:“外公, 你為什麼都不肯醒一醒。哥哥——”

“他已經死了——”少年冷靜的闡述著這個冷酷的事實, 隻是他冷靜的聲線下隻有他自己才能察覺的顫抖。

“克洛維——”賀清扭頭朝克洛維喝止打斷, 急促道:“阿微隻是失蹤。”

“不,他已經死了,那場爆炸沒有人可以活的下來,就算哥哥的救生艙彈了出去,救生艙也隻能在外麵漂流三天,那個地方離最近的星球也要半個月才能到。”克洛維迎著賀清的視線,沒有絲毫退縮,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他將這潰爛的傷口深深撕開給在場每個人看。

克洛維看著勢不兩立的外公和爸爸,左右為難的媽媽。

這一幕十二年就如同怪圈一般,不斷重複上演,深深折磨著困在裡麵的每一個人。

每一個人都是痛苦的。

他記得發生襲擊的那天,他和哥哥都在飛船上,飛船被蟲族包圍,負責保護他們的人被蟲族的前鋒殺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哥哥帶著他躲起來,告訴他不要告訴任何人爸爸的名字。

後來有人找到一艘逃生艦,登入逃生艦的時候他和哥哥被人群衝散了。

哥哥原本在前麵,而他在後麵。但是他不小心摔倒了,哥哥逆著人群,把他扶起來,推著他往前走。

他逃走了。哥哥卻被留在那艘戰艦上。

從此以後,他幸福快樂的一家人就隻存在於回憶裡。

他想念哥哥,可有關哥哥的記憶已經模糊,他更想念記憶中溫馨的家。

克洛維看著眼前多年都沒有展露過笑臉的老人,抿了抿唇懇求道:“外公,你放下好不好。”

一瞬間蒼老的老人頹廢的坐在椅子上。

夏熠懷裡的迪迪醒了,艱難的從夏熠的膝蓋跳到老人的膝蓋上,不停的蹭著老人。

老人滿是皺紋的手在迪迪黯淡無光的手上撫摸著,他閉上雙眼——

可過去的一幕幕,湧入他的腦海裡。

時光裡,他放在心上的小小的孩子,笑著向他跑來,抱著他道——

外公,你在哪裡,我找了你好久。

他與迪迪對視一眼。

迪迪似乎明白他所想蹭了蹭他的手心。

“我知道阿微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活下來。但再小終歸還是有的啊。”年邁的老人靠在椅子上,朝幾人沙啞道:“我和迪迪會繼續在這裡等下去,直到我們沒有辦法在等了為止。你們還年輕,繼續往前走吧。”

隻是迪迪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到時候剩下他一人,多少會有些寂寞。

“我也知道我們可能等不到阿微回來那一天。”賀爺爺聲音一下子虛弱下來,他緩緩道:“但我想著,如若有一天阿微真的曆經千辛萬苦找到回來的路,哪怕我們已經不在,他也會知道,一直以來不是他一個人在努力,我們一直都在陪著他,等著他。”

“阿微就不會難過了。”

“爸爸,我先離開。”伯倫特突兀的出聲,他飛快的轉身,快步的走著,隻是他顫抖的手指尖,卻暴露了他所有。

賀清黯然的垂下頭。

克洛維攥緊手心,將頭撇過去,咬緊嘴唇,眼角隱隱的也有淚光。

夏熠他懂得賀醫生的意思。

就像以前,無論他和海因茨走的路有多難,但隻要一想到那條路上不止他一個人,還有海因茨,還有那群朋友,他就不會覺得艱難,而是充滿希望。

他歪頭看著海因茨,海因茨不知想起了什麼,眼神黯淡。

夏熠不由的想到——

三百多年了——

海因茨也是這樣等著他的嗎?

抱著虛無縹緲的希望,孤獨的等著一個回不來的人。

他伸出手,握住海因茨放在桌子下的手,想要給予他力量。

海因茨扭頭看向夏熠,一愣,然後眼神釋然,握緊了夏熠的手。

賀爺爺朝海因茨和夏熠勉強笑笑道:“我們的一些家事,讓你們見笑了。”

海因茨和夏熠對視一眼,海因茨站起來朝賀醫生說:“抱歉,我想起我和小熠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和海因茨一起走出去。

夏熠和海因茨的手也沒有放開。

海因茨和夏熠解釋道:“伯倫特家中原本是一對兄弟,克洛維是弟弟。但十二年前發生一次意外。”

“什麼意外?”夏熠挑眉問道。

“黑珍珠號被蟲族劫持,蟲族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知道元帥的兩個孩子都在他船上。”海因茨說道,這件事在軍部中並不是秘密:“當時元帥還不是元帥,隻是遠征軍五月花團的將軍,在與蟲族的前線攻打堡壘,蟲子要求將軍撤兵。但是將軍拒絕了,他第一時間攻陷堡壘,帶兵馳援,但是晚了,黑珍珠號爆炸了。這一次事件之後,將軍才被確定為元帥的繼任者。”

夏熠歎了口氣,他是軍人,他也知道,無論如何那個時候是不應該退讓的。

隻是家庭,和國家總會舍棄一個。

“不過——”海因茨聲音停了停,看了看夏熠的神色,不確定的說:“也有人說蟲族不會那麼傻,把條件放在明處和伯倫特談,有人說當時蟲族通過秘密渠道和伯倫特提了另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夏熠問道。

海因茨搖頭:“沒有人知道,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無論是什麼要求,伯倫特都沒有答應。

兩人肩並肩在林蔭大道走著。

正是初冬,風一吹,樹葉飛舞。

夏熠抬起頭,看著飄落的樹葉,想起當年,他和海因茨也是這樣的路上。

路的儘頭,有一顆參天的樹,樹的旁邊豎著一顆牌子。

夏熠探過頭去,書的年齡已經有五百歲了。

他驚喜的朝海因茨說:“你看,說不一定當年我們也曾經在這棵樹上走過去呢。”夏熠一來到藍星就發現,藍星和三百多年前比雖然有些變化,但是卻保護的很好。

處處都有以前的痕跡。

就比如他和海因茨住過的地方,比如暗巷,甚至暗巷前的那間甜茶鋪子,他常常在街頭隨意一眼掃過去,依稀就能看到當年的影子。

這也是他選擇呆在藍星的原因。

海因茨隻是滿含笑意的看著他。

夏熠走在前麵,拽著後麵不急不緩的走著的海因茨。夏熠踢了踢腳底的石頭,他轉過身體,正對著朝海因茨,倒著一步步的走問道:“你是在這個時間點等我嗎?”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問海因茨這個問題。

海因茨笑著點點頭。

夏熠抓了抓頭發,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呢,嗯,我在這個時間裡的呢。”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時代,海因茨是怎麼知道的呢。

海因茨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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