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起(2 / 2)

虧他……昨晚幾乎以為他也喜歡他,想要和他表白!

四年前高鐵外的對話浮現眼前,男人一瞬間明白了這一場大戲的由來。他狠狠閉了閉眼,難以控製聲音裡的震顫,“就為了當初意見不合,為了我先你一步做這塊市場?”

白昱邈啞然,事情的局麵似乎有些不受控製,他看著男人滿目猩紅,心裡一下子慌了。

他不顧旁邊困惑的下屬,急匆匆道:“最開始是,後來……後來就不是……”

“後來和開始有什麼區彆嗎?”男人毫不留情地打斷,咬牙冷笑:“白總前後口徑一致,大戲小戲連接不斷,劇情一波三折,令人歎服!”

會議室一片死寂,工作人員求生欲上線,紛紛逃離這座活墳墓,隻留下齊廷觀和郝禿,還有白昱邈心腹新市場部總監Martin勉強存活。

白昱邈臉色發白,齊廷觀的怒氣比他想象得要難以控製。他手抖了抖,下意識去推桌上擺著的兩份合同,一份是代言合同,還有一份是他今天早上打印出來的經紀合約。

“觀哥。”他大腦逐漸空白,從小到大第一次真實地犯怵了,“我一開始確實惡作劇,那時候我們也不熟,我就隻是看你不順眼……後來……後來……”

男人悲憤地反問:“看我不順眼?一開始你說你長個腿疼,我二話不說就帶你去買鈣片,你憑什麼看我不順眼?”

他又深吸一口氣,“後來?後來什麼?”

白昱邈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他悲催地意識到,後來自己心意逐漸變化,但卻似乎並沒有主動坦白的意思。

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轉移話題,苦笑道:“我心裡有愧。拋頭露麵的工作家裡本來不允許我做,但這份經紀合約我今天就簽了,算是一點點……”

“不必。”齊廷觀果決打斷,抬手拿起那份合同,唰唰幾下,當著白昱邈的麵撕碎。

白昱邈臉色一白,咳嗽一聲低頭拿水杯,眼眶微微泛紅。

齊廷觀卻不打算放過他,他看著這小子,恨不得把他按在這高層寫字樓的落地窗前痛打一頓,揍他個鼻青臉腫生活不能自理——但他不能。他不知道白昱邈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什麼角色。晚宴上少年笑吟吟的目光、那夜窗簾裡抱著他撒嬌嘟囔的神情,一切都可能是假的,都可能是為了讓他今天就範的手段。

男人抬手拿起代言合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扔在桌子上。

“代言撕了,我不玩了。”

白昱邈手抖,差點把水撒了,他不顧遮掩自己紅著的眼眶,顫聲道:“你擬意向書都簽了,你不能違約……”

齊廷觀側過頭問郝禿道:“簽了擬意向書後拒簽正式合同,要賠付多少?”

郝禿遲鈍了足足三秒鐘,遲疑道:“百分之二十……”

“一千萬。”男人輕蔑一笑,“才一千萬。撕了吧,沒什麼意思。”

“觀哥。”白昱邈看懂了男人的顧慮,一下子站起來,耳根通紅,眼眶更是紅的嚇人。

他也顧不上還有Martin在旁邊看著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我不好。但我沒設什麼惡意商業陷阱,真的就隻是一開始惡作劇,後來騎虎難下。我沒想到你會生這麼大氣,不,其實我也想到了,但我以為我好好認個錯,跟你簽好經紀合約,你就會不那麼氣了。其實有幾次我想說了,但是莫名其妙地都被岔過去了,我……”

齊廷觀悲哀地看著他,“白總,今天的戲不夠好,不如讓你手下的公關給你好好編一編理由,正式起草好文件再發給我吧。”

白昱邈被他懟得心裡難受,低下頭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大腦一片空白,人生頭一回走入徹底束手無策的境地。他聽見男人起身,心裡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塊。

滿腦子都是八個字:東窗事發,自作自受。

會議室的玻璃門忽然被推開,白霆威帶著秘書進來,“董事會臨時加會,我來晚了。哎?怎麼就這麼幾個人?”

站在地上的,白昱邈,齊廷觀。

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的,Martin,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白霆威略微錯愕,正要問什麼,坐著的郝禿突然一下子蹦了起來,一把拉住齊廷觀的胳膊把他拽回到座位上坐下,借著男人身體擋著,又順手劃拉了桌上碎成幾條的那份合約塞進兜裡,笑道:“白董事長好。觀哥剛想上洗手間,白總非說要送他過去,哈哈哈。”

白霆威聞言笑了,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低聲無奈道:“你能不能控製一下你自己?回去坐好。”

白昱邈麵色木然,空洞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齊廷觀和他相顧無言。

郝禿滿臉尬笑,Martin一頭冷汗。

白霆威把齊廷觀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就是齊廷觀。百聞不如一見,幸會。”

大佬主動伸出了手,齊廷觀管理好自己的情緒,站起身和他握手,“白董事長,您好。”

白霆威一眼掃到了合同上空白的簽名處,歎口氣,心道自己兒子果然一遇到喜歡的人就沒譜,字都沒簽呢,就要陪人家上廁所,也是沒誰了。

於是他開口道:“合同細節應該商量過了吧?市場部怎麼也不多來幾個人……Martin,你來主導吧,和廷觀再過一遍重要條目,雙方簽字。”

齊廷觀垂眸沉默兩秒鐘,嗯了一聲。

白昱邈有些意外,抬頭看了他一眼,男人卻沒有看過來。

剛才的暴怒仿佛已經翻篇,齊廷觀配合地聽Martin給他講合同,舉止得體,笑容禮貌。白昱邈在旁邊呆愣愣地坐著,看著男人微微低頭的樣子出神。

老白轉椅貼過來一點,低聲道:“你能不能控製一下自己的眼神?出息勁兒!”

白昱邈沒吭聲,對麵齊廷觀放在桌上的手指卻僵了一下。

片刻後,男人瀟灑地拔開筆帽簽字,隨口家常似的問道:“白總年輕有為,畢業自何處?”

白昱邈輕聲開口:“中央戲劇學院。”

“中央戲精學院?”男人嚴肅地看著他,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難怪如此優秀。”

白昱邈臉色慘白慘白,白董事長倒是沒忍住笑了。

他對這個張口就懟自己兒子的男人迷之好感。甚至忍不住想象以後齊廷觀來家裡,可以跟他一起喝酒損兒子。

不過看著兩人臉色,大概之前有事發生。

於是他開口似是不經意道:“廷觀把我唯一的兒子都簽了,竟然還不知道他打哪兒畢業嗎?”他說著又轉向白昱邈,皺眉道:“那份合約的細則,怎麼聽也不像是正經人製定的,你不會壓根就沒簽約吧?”

白昱邈不知道該怎麼說,齊廷觀倒是挑了挑眉,“什麼細則?”

白董事長一聲長歎,回憶著那日的激烈。

“違約金一百億……我不如直接把一家上市公司給你算了。”

齊廷觀:“…………”

“合同有效期五百二十……”

“爸。”白昱邈忽然站了起來,打斷他的話。

這是他在公司場合第一次沒叫他老子董事長。他深吸一口氣,匆匆把齊廷觀簽好的合同拿過來扔給Martin,說道:“我後麵排了十幾個會,今天就到這裡吧。”

他硬著頭皮說完,又轉向齊廷觀,終於抬頭,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也在看著他。抽離了憤怒的眼神,平靜無波,隱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思索。

白昱邈大腦一片空白,他退後一步,九十度深鞠躬,鞠躬了足足十秒。

而後他站起來,說道:“齊先生,謝謝您願意與餓了麼合作,也感謝您今天到來。”

“Martin,送送齊先生。”

齊廷觀不發一言,白霆威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雍容地笑道:“Martin留一下吧,昨天的報告我有疑問。廷觀,我讓秘書送你出去。”

他說著又拍了下白昱邈的手,溫和道:“你忙去吧。”

白昱邈知道Martin被留下來今天這事就藏不住了,但他不在乎,哪怕今天回家老白把他打成豬頭也無所謂,他現在隻想離開這間屋子。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搶在齊廷觀前麵大步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白霆威斂起神色,隨手點開了白昱邈的工作日曆。

“代言人簽約會”之後是整天的空白,傳說中的十幾個會一個都沒顯示。

老白歎口氣,喃喃自語道:“不是吧,我才見到一麵這倆人就要黃了?”

齊廷觀推了下午所有工作,一路飆車回家。

汽車入庫,他掏出響了一路的手機,微信裡擠滿了白昱邈的消息。

“對不起觀哥,真的對不起。”

“我從小到大做事沒個分寸,得罪你了。我認錯,自作自受。”

“但除了惡作劇之外,我真的沒給你設什麼陷阱,代言人是你該得的,單純的商業合作,不牽涉任何其他隱藏條款。經紀合約我也是認真想簽,撕了沒關係,但是我希望能解釋清楚。”

“過去一個多月給你添麻煩了,後續工作我不會再出麵。”

“我會在微博上公開道歉,講明原委,然後三天內注銷賬號。你在此之前給過我的錢,無論是什麼名頭的,我都會讓同事一並結給你。”

“謝謝你沒在我爸麵前和我撕破臉。”

郝禿湊過來看,咋舌,“這怎麼搞的和小兩口鬨分手似的?你倆不會……”

他話音未落,感受到某種可怕的注視,默默把話咽下去了。

齊廷觀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肺都要炸了,心臟絞成一團,除了憤怒之外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看著“公開道歉講明原委”八個字,心裡真不是滋味。

郝禿在旁邊訥訥道:“呐,你覺不覺得白家爺倆似乎有什麼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啊?我剛才聽到老白小聲讓小白控製一下自己,他不是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這次齊廷觀沒憤怒地讓他閉嘴,男人沉默了一會,思考後沉聲道:“大概……白霆威了解自己兒子,看出了點什麼。”

“看出了什麼?”郝禿一臉委屈,“我天天跟在你倆屁股後頭,我怎麼什麼都沒看出來?”

齊廷觀憋了一口氣沒說話,電梯入戶回家,直接上樓把自己關到了臥室裡。

會議上的疑點不止如此——什麼一百億,五百二十年,都是他不知情的啞謎。

還有那小子,乾了這麼無恥荒謬的事,還好意思在那紅個眼眶可憐巴巴地傷神。

誰會哄他?

齊廷觀嗤笑一聲,拿出手機想要刪掉和白昱邈的聊天對話框,然而看到那一排沒有回複過的消息,還是猶豫了。

他心裡針紮的難受,不隻是被騙的難受,似乎還有點彆的。

白昱邈說這就是動機單純的惡作劇——白氏集團能獨當一麵的少東家在騙了他一個多月後跟他扯出這樣一句鬼話,可他竟然有點相信。

齊廷觀,你是不是沒救了?

門突然被小心翼翼地敲響。

男人一個回神,揉揉鼻梁道:“進來。”

郝禿把門推開一條縫,閃半個身子進來,手上拿著一件雪白的衛衣。

“對了,很久之前你讓我送去乾洗的這件衣服,我從乾洗店拿回來之後一直忘在你家車庫,剛才終於想起來了。”

齊廷觀沉默。

郝禿把那件潮牌衛衣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嘀咕道:“這不是你小時候的衣服吧?一種金鏈大哥的氣質……你還有這種風格的衣服呢?”

男人沉默著接過衣服,捧在眼前看。

黑腳印被洗掉了,豹頭恢複了往日的華貴囂張,桀驁不馴地瞪著他。

就像某人。

男人和小豹子對視了足有一分鐘之久,鬼使神差地,心裡竟然生出一股邪教般的念頭。

——他家原來沒破產,他未曾摔打進人間泥淖,還是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小豹子,真好。

真好????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齊廷觀一個哆嗦,把衣服扔在床上,悲憤道:“我他媽的瘋了吧?!!”

郝禿咽了口吐沫,“有點。”

男人猛地看向他,指著自己,舉止瘋癲:“我是不是個傻子??我腦袋有坑??”

郝禿又咽了口吐沫,“以前……不是。現在……有可能。”

“這事不能就這麼完了。”男人恍過神來,冷笑道:“把我騙得團團轉,足足一個多月,不能就這麼完了。”

他說著,回複白昱邈微信:你在哪?

等了五分鐘,對方卻沒回複。

郝禿遲疑著說道:“再等等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脾氣有多大,他知錯是真的,被你凶得當著下屬麵差點掉眼淚也是真的。”

齊廷觀卻不讚同,他想了想,說道:“我出去一趟,你彆跟著我。”

Destination酒吧,the one包間,白昱邈的小夥伴們正在群魔亂舞。

雞窩頭男扯著麥狂喊,回頭看見有人無動於衷,於是衝這邊叫道:“動詞打次!動詞打次!黑喂狗!!”

白昱邈本人端坐在沙發裡,一動不動。被他扔在一邊的手機開著微博,是“齊白CP”超話。

他麵前有六個空了的酒杯,都是50毫升量的小杯,裡麵殘餘的酒液是足有64度的伏特加。

白昱邈靜止了一會又去拿酒,旁邊的顧明遠眼疾手快把酒瓶拿走了,橙汁頂上,說道:“你差不多行了,平時半瓶啤酒的量,酒精過敏,自己心裡沒點逼數?”

白昱邈放開手,過了好一會才哆嗦著輕聲道:“我這人瘋起來確實不著天不著地的,平時得罪人無數也就算了,這回……好像真的把自己玩進去了。”

顧明遠擺擺手:“你就不該騙人家。我算是知道了為什麼有些人又帥又有錢但卻母胎solo,就你這沒輕沒重的跟人家鬨著玩,能有幾個受得了?”

“齊廷觀算是紳士了。他要是當場跟你老爸交底,你爸聽說你這事跡,家裡莫名開了個藥廠,假疫苗黃了。又莫名開了個豬場,毒豬肉黃了……還不當場給你倆大耳刮子?”

白昱邈睫毛顫了一下。

男人見過他挨打。故事都是編的,紅腫的臉和流血的嘴角總做不得假。

他今天暴怒如雷,但大概心裡也存了幾分不舍吧。

或者是他慣有的慈善行為,紳士風度,懶得一般計較。

白昱邈垂下眼,伏特加燒著他的胃,他頭痛得要命,輕聲道:“你說得對,我自作自受。從決定耍人那一刻起就不該喜歡上人家,喜歡人家就不該耍人家,自以為全世界都得慣著我,結果被打臉。是我賤,我活該。”

“也不能那麼說吧……”顧明遠坐過來一點想要抱抱他,卻被白昱邈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白小少爺沉靜地垂下眼睫,說道:“謝謝你給我組這個局,我特彆開心,先回家了。”

顧明遠目瞪口呆:“特彆開心你大爺,你要不去我那,你……”

白昱邈又乾了一杯50毫升的烈酒,嗆著擺擺手,說道:“沒事沒事,我得回去搞搞微博賬號什麼的……我們明天再約吧。”

他說著暈頭暈腦地就要走,然而剛剛站起身,包廂門被推開了。

服務員閃身讓進來一個人,一股熟悉的氣場出現在亂七八糟的妖怪洞,那人一進來就盯死了在白昱邈身上。

白昱邈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緒登時亂作一團,他下意識後退一步,被沙發絆倒一屁股坐了下去。

群魔亂舞的紈絝們沒有絲毫察覺,依舊在忘情地搖擺喊麥。

唯有顧明遠,摸摸鼻子,默默往旁邊閃了閃,拿起白昱邈平時慣喝今天卻一口沒動的橙汁,十分大家閨秀地輕輕啜飲。

齊廷觀撥開一個醉得稀爛的富二代,幾步走到白昱邈麵前,目光掃過茶幾上空了大半瓶的烈酒,皺眉。

喊麥的某人突然玩了出回眸一笑,指著白昱邈嬉笑道:“白總!謝謝你請大家喝酒!你是全村最靚的崽!”

白昱邈羞憤欲死,酒勁上來,他渾身難受得要命,胃痛頭更痛,被男人盯著,隻想原地蒸發飄出這房間。

齊廷觀卻被這一嗓子喊笑了,說不出是逗笑還是氣笑,反正他今天已經夠瘋了,於是就站在那笑了好幾聲。

白昱邈哆哆嗦嗦聽他笑,神誌不清地又要伸手去拿酒瓶。

一隻大手按住了他。

男人輕聲道:“全村最靚的崽,幾杯了,還喝?”

白昱邈心亂如麻,“我……不喝了。”

男人居高臨下看著他,風輕雲淡地問道:“上次說沒說過,以後彆來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

“不聽話?”

“騙人,給自己加戲,答應我的事也做不到。”男人長歎口氣,“你真是優秀,有勇有謀,膽大頭鐵,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出色的家夥。”

“觀哥。”白昱邈抬眼看他,用自己最後的清明,懷著一絲希望,問道:“你為什麼來找我?”

“為了報仇。”男人咬牙笑道,目光掠過一眾玩嗨了的富二代,刻意忽視了角落裡的顧明遠,說道:“跟我出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