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葫蘆架下,顧蘭竹打井水洗衣裳,褪去奶狗模樣的二黑搖著尾巴衝他叫兩聲,竹哥兒一看,原來是它水盆裡沒水了。

"還知道叫人。"竹哥兒邊說邊提了半桶水過去倒。

坐在堂屋補舊衣的顧蘭時抬頭看一眼外麵,笑道:"可不,聰明著呢,這兩天隻往我右腳右腿上蹭,左邊一點都不碰。"他左腳放在矮凳上擔著,彆的活乾不了,隻能做些針線。

說話間,院門口來了人,二黑豎起耳朵警惕,汪汪叫著往門口跑,進來的卻是顧蘭玉一家三口。二黑聰明,認出是自家人登時不叫了,搖起尾巴。

"姐姐,大姐夫。"竹哥兒喜道,擦擦手上的水,走過去先從顧蘭玉懷中接過三歲的外甥女馨兒。

"大姐姐,大姐夫。”顧蘭時放下手裡的舊衣,因腳傷不便起身,顧蘭玉腳下加快,一邊走一邊說: “你彆起來,坐著。"

周書宏沒讓竹哥兒接手裡綁了腿的鴿子,自己拿了進來,笑道:“昨天碰見鴿子陳,買了兩隻,讓娘燉湯給你吃,滋補。”鴿子陳是他們周家村人,因鴿子養得好,便得了這個名兒。

"多謝大姐夫。"顧蘭時笑眯眯道謝。

顧蘭玉在自己娘家沒客氣,家裡就兩個弟弟在,竹哥兒正抱著馨兒稀罕,她自己給周書宏倒了茶水,說道: “謝什麼,吃你的就是。"

顧蘭時滿眼喜愛,抬頭看著竹哥兒懷裡的娃娃問道: “馨兒,認不認得小嬤?”顧蘭玉轉頭看向女兒,說: “叫小嬤。”"小嬤。"馨兒人小,其實還認不全外祖家的人,她娘讓叫什麼就叫什麼,乖得不行。

一聲奶音讓顧蘭時幾乎融化,樂得見牙不見眼,誇道: "真乖,都會叫小嬤了,真厲害。"

馨兒胖乎乎的,頭上紮了兩個小揪揪,圓滾滾的手腕上戴著紅繩,顧蘭時越看越心喜,這個年紀的奶娃娃又香又好抱,他們馨兒說話也奶乎乎的,可惜他不方便抱。

顧蘭玉給自己倒茶水,看看女兒笑道: “她要是真乖,我就燒高香了,如今長了腿會跑了,我一天什麼都做不了,隻跟在她屁股後頭追。”

周書宏對女兒疼愛得緊,他家中殷實,便讓顧蘭玉什麼都不做,隻管好女兒

就行,村裡有人說閒話,又不是兒子,再疼都沒用,他攆出去一頓好罵,回家也罵罵咧咧的,說那幾人眼紅他女兒生得玉雪可愛,叫顧蘭玉聽了哭笑不得。

幾人坐下喝茶說話,順便逗孩子玩,顧蘭時見苗秋蓮還沒回來,讓竹哥兒去地裡喊,不然等會兒做飯來不及。

顧蘭玉想起什麼,從荷包裡掏出穿了紅線的護身符,說: "前兒我去看秀兒,她婆婆帶她去白雲觀上香時,也給你求了個平安符,紅繩都穿好了,她來不了,讓給你帶著。"

顧蘭秀有了身孕,婆家看得緊,回娘家要走路,生怕她在路上累著,就沒讓回來,前段時間苗秋蓮和顧鐵山過去看望了她。顧蘭時接過護身符,一看那紅繩就說: “是秀姐編的。”“嗯。”顧蘭玉點點頭,說: "她在家沒事,還給馨兒編了幾根紅繩彩線的,這不在手上戴著。"

二黑繞著馨兒轉圈,時而撅起屁股兩個前爪伸長,猛地往前一撲,逗得奶娃娃咯咯笑,它便越發起勁,嚶嚶叫著和孩子耍。顧蘭玉和顧蘭時聊天說閒話時不顯,和苗秋蓮在灶房做飯才目露憂色,低聲說近來的傳言。

苗秋蓮歎一口氣: "林登子那事有人亂說話,早給我罵回去了,咱們村倒是沒幾個亂嚼舌頭的,彆的村裡有人信有人不信,到底管不住彆人的嘴,人家說啥,我和你爹哪裡有辦法,這幾天托親戚朋友都在他們村裡說道說道,好歹儘了心力,這事兒一時半會兒平息不了,隻能慢慢來,時日一長,風言風語自會下去。"

“這些還好說,主要馬家退了親,頭先又和林家退了親,這一年半載或許不急,往後蘭時肯定還要說親,我和你爹想找個好人家,如此一來卻難了。"

苗秋蓮邊切菜邊歎氣,又說: “總不能胡亂找個人家嫁了,一輩子去吃苦。”

顧蘭時命不好倒毒,甚至克夫的傳言連顧蘭玉都聽過,是周家村人說的,叫她路過時聽見,當時就冷了臉問那人什麼意思,沒等她罵起來,那夫郎訕訕跑了,氣得她回家飯都不想吃。

苗秋蓮的擔憂她哪能不知道,自己在心裡也想了好幾天,親事屢屢不成,還都鬨出大事來,以後想說親確實會艱難些。

因顧蘭時崴了腳受傷,家裡人的許多顧慮都不敢和他說,他心裡明白也當做不知道,親事如此不順,他有時也會歎氣,幸而天生心大些,頭一次經曆時還氣

悶不已,這回可以說是債多不愁了,該吃吃該喝喝,總得先把傷養好,家裡這麼多活要乾呢。

他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自從那天發燒做了一個想不起來的夢後,隻記得夢裡明光四照,驅散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恐懼,莫名開闊明朗許多。

盛夏蟬鳴擾人,一個月過去,夜裡捉知了牛的小子多了,家裡打罵著不讓往山上跑,他們隻敢在山坡和山下樹林裡找尋。

顧蘭瑜每天晚上打了火把和顧蘭興去捉,有時帶著竹哥兒,顧蘭時腿腳不便沒法兒跟去,隻能第二天等著吃。

不止從地裡爬出來的知了牛,連蛻了殼的金蟬也能吃,要麼爬樹上去逮要麼用竹竿去粘,有人刮些樹膠弄在竿子上,還有小子給竹竿上弄個小網子去套蟬,更為便捷的,是入夜後在樹下籠一把火,幾個人不斷去踹周圍的樹,從樹上掉下來的蟬趨火光,手疾眼快去撿就好了,多得是法子。

弄回來的金蟬拔掉蟬翼,家裡不願用油炒的,弄一盆火將其烤熟,剝掉殼烤好的蟬胸肉彆有一番滋味,當然也有人連殼帶肉囫圇咽下。

有舍得去炒的,一整個金蟬都能吃,香噴噴的。除了知了牛和金蟬,蟬蛻也有不少人撿,鎮上藥材鋪會收。

半下午,四畝柴豆秧花了幾天工夫總算澆完了,回來後歇一陣,顧鐵山便帶著狗兒去鎮上賣蟬。

一到時節,無論鄉下還是鎮上人都愛吃這個,顧蘭瑜昨晚捉了半筐子知了牛,今天雖然不少都蛻殼成了蟬,但還沒完全變黑,正是殼軟肉嫩的時候,趕緊挑了去賣,說不定價錢還不錯。

他這兩天也攢了些金蟬,沒拔蟬翼都還活著,就是蔫頭巴腦的,不大叫喚,這一籃子也能去賣,還有一竹籃蟬蛻。

寧水鎮。

太陽沒晌午那麼熱了,街上人多起來,沿街吆喝聲此起彼伏,賣什麼的都有,最多的東西就是這兩天吃的蟬。

顧蘭瑜穿著沒袖子的小褂,人瘦臉黑但眼睛很亮,他今年抽條長個尤為明顯,隔段時日就竄一竄,苗秋蓮直說褲子都跟不上做了,這會兒和老爹站在一起,竟比顧鐵山高出一點。

兩人提著竹籃沿街叫賣,轉了大半個時辰將知了牛和金蟬都賣了出去,剩下的蟬蛻便直奔藥材鋪。

一進門,濃重藥味襲來,顧鐵山還沒和夥計搭話,就看見賬台那邊站著個高大漢子,想忽視都難,見是裴厭,他

躊躇一下沒有上前,先問夥計蟬蛻怎麼收。

藥材鋪給的是市價,一聽和村裡人一樣,顧鐵山沒有猶豫,讓夥計稱了。裴厭結了錢往外走,看見他倆沒說話,背好簍子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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