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審案(1 / 2)

薛嘯卿沉吟一下:“要真是動了你,咱們就內審, 要沒動你, 咱們就外審。”

“內審?外審?”

常采萍一問,心頭便曉得了, 她雖說是個寡婦,但這個社會對女人還是不寬容的,要是她真的失了節, 再在群眾麵前審,就是當眾揭自己的短。要是她沒失節,正好就給她正名,也好過背地裡有人猜她是個被汙了的人。

她這人氣性兒來的慢去得快的, 剛剛叫了一通, 就都發泄了,二一個,基於她的職業特殊, 所以受過一些心理訓練,類似高考八字箴言:冷靜分析、沉著應對。

所以她這會兒已經平靜了下來,開始冷靜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她看人家薛社長這麼替她著想,想起剛才對薛嘯卿那個態度,還是有些羞愧的,畢竟她的遭遇不好, 又不是人薛嘯卿造成的,她那就是吃不著葡萄酸得慌。

她抿了抿嘴,忍著臉疼努力地扯著嘴皮子, 露出個笑容:“沒有,他才沒那個本事。”

薛嘯卿看她這麼快又笑了起來,扯著臉笑得像咧嘴的貓似的,到底是也覺得好笑,目光微微動了,看向門外:“那咱們就外審。”說著朝外走,走了幾步,又轉過臉來跟她說:“倒不用擔心什麼,畢竟這不是你的錯。”

常采萍就嘟囔著為自己伸張正義:“這當然不是我的錯,我是受害人!”

薛嘯卿就搖著頭出門了,她倒是會扛,先前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這會兒又精神抖擻的,一點兒虧都不吃。

接著王局長就盤問了這個事情的經過,還叫了三蛋進來問話,幾個人湊在一起把事情串了起來。

原來是常采萍今下午去摸蝦,二蛋和三蛋在岔道口看見了常采萍,二蛋就要拉著三蛋去嚇常采萍,三蛋說要回去給四叔報平安才行,兩人就分開走了。

誰曉得後來常采萍被那個混蛋欺負,二蛋就撲上來了,反正就是打了一架,常采萍沒控製住自己,差點兒把李歪嘴打死。

王局長坐在那廳子裡,聽到大隊長說到李歪嘴被打瞎了還沒了耳朵,都駭了一跳,坐在位置上挪了挪身體,盯向常采萍,心裡直打鼓:看著這麼個小女人,有這本事?

常采萍也不好意思,攤開了手:“用釣魚的線。”

她一攤開手,那雙白白淨淨的手上全是血槽子,看著格外猙獰,王局長看到這個傷,才真明白了,這女人當時定然是嚇壞了,不然哪兒能讓魚線把手勒成這樣。

王局長也歎了一口氣:“這可真是嚇壞了。”轉臉又抬起他那圓圓的臉衝她和善一笑:“人沒事就好,不要怕,我會還你公道。”

薛嘯卿看那滿是雙手的傷口,也更加好奇起來,方才這個女人還緊緊捏著扶手,一點兒不疼的模樣.......就有這麼硬的脾氣?

這事情落定了,因為李歪嘴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這事情就延後審理,隻要李歪嘴一醒,立馬就拉回大隊審。

晚上常采萍和薛嘯卿送王局長出門,屋外坐在屋簷下的幾個娃就撲了過來,說要見二蛋,大丫看見她臉腫得高高的,一下就哭了,揉著眼睛說:“你怎麼了?誰打你了?”說著,又去哭唧唧求薛嘯卿:“四叔,四叔,我們去打回來,不讓人欺負常阿姨。”

常采萍瞧她這麼可人疼,就伸手抱著她的腦袋,低聲來哄她:“常阿姨不疼,沒人敢欺負常阿姨。”

大丫那眼淚偏是洪水開了閘似的,怎麼也止不住,連帶著四丫也跟著一塊兒哭。

常采萍和薛嘯卿也隻能再屋簷下哄著他們。

兩個娃還在比誰哭得傷心,常家一家子就都跑來了,常母在院子外就喊了常采萍一聲。

常采萍朝那聲音抬了一下頭,常母“哇”一聲就哭了,那兩支細瘦伶仃的腳踝不斷搖動,轉眼人一陣風似的就刮到她跟前兒了,這麼細細看著她的臉,就想不明白了,怎麼壞事兒專找他們一家子,一下就哭得更厲害了。

常青萍本來也是跟她不合的,但到底是血親,見著了還是心疼的,轉過臉也哭了起來。

常父倒是不一樣,他瘦長的身軀,脊背佝僂著,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像是個老叟,又像是一根枯樹,他靜靜看著常采萍,眼裡有些淚光閃動,那是他的親閨女,他再訓她不好,也隻是嘴上不饒她,到底是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的。

常采萍看他們來了,心還是軟了,輕聲問:“你們怎麼來了?”

常父就說了:“以後你回來跟咱們住,咱們一家住在一起,你和你妹妹一起,也有個照應。”還沒等常采萍開口,又看向薛嘯卿:“薛社長,她是脾氣不好,不過也對得起你們家那幾個小娃,我曉得她拿了你們兩百塊錢,我跟她媽會還給你,你就讓我們把人領走。”

都是一個大隊的,常采萍的消息,他們都能打聽得到,他們嘴上鬨著不來往,要是有了消息還是要多聽兩耳朵。

常采萍把財產交了出去,隻拿兩百塊搬進知青房子,他們都知道,隻是沒來找過人,一來常采萍身上有錢,二來跟那些知青住在一起,說不定常采萍也喜歡,三來他們還是有些賭氣,哪有為人兒女那麼數落老子娘的!

可如今,他們聽說自己女兒差點兒出了人命案子,也顧不上什麼麵子了,趕緊都跑了過來,無論如何要把人弄回家去,哪怕是常采萍把那兩百塊亂花了,他們砸鍋賣鐵湊著還給人家也要把人保住。

薛嘯卿聽到常父的話,也垂眸,朗聲說:“常老師想去哪兒去哪兒,我們不管著她,那兩百塊本就是常老師該得的,你們也不用還。”

常采萍在一邊兒還沒回過圈兒來,這兩人怎麼一商一量的就把自己給計劃得明明白白的?

常父那頭自然是感激道謝,完了還說了一句:“容我說句不中聽的,采萍以後的婚嫁都隨她自由。”

薛嘯卿聞言就抿了一下唇:“這是自然。”

常父得了他的許諾,吃了顆定心丸,他曉得薛家老四雖然是個狗臭脾氣,但說過的話那是算數的。

常采萍正要說話,常母就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揚聲罵道:“你老子娘還貪你那點兒錢不成?一分錢不要你的,你跟我回家去。”

那粗糙的手掌心在常采萍手腕上拉扯,一下下就割得她手疼,難以想象這曾是一位牙科醫生的手。

她心裡一酸,也體諒起這個女人來,當然,最重要的是常父、常母肯在這個艱難時刻來接她回去,說明是真的轉好了,她見了真情,也很動容,有那麼點兒苦儘甘來的意思,也答應搬回去住,畢竟在一起真有個照應。

當天晚上常父就要給她搬東西,不過二蛋一直迷迷糊糊地在一邊兒叫娘,常采萍不忍心,就說要留下來陪二蛋。

常母和青萍就留下來陪著她一起等著。

那半夜裡,二蛋沒哭,常母倒是哭了很久,抱著常采萍時而罵她不孝順,時而又說自己以後不偏心了,一位母親,拉不下來臉子給兒女道歉,隻能以這種糾結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意,這倒是惹得常采萍也差點兒跟著掉眼淚。

薛嘯卿則隻是在一邊兒靜靜坐著,偶爾會看一眼說話的女人們,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第二天早上,二蛋一早就醒了,醒來看見常采萍臉和常家人呆在身邊,有些懵:“他們咋來了?”

大丫就在一邊說:“常阿姨要回六隊去住了。”

二蛋登時就沉默了,緩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臉去悶悶說了一聲:“隨便她,她想走就走。”

明明他為了保護她,連命都不要,這時候聽說人家要走了,又要裝不在乎。

常采萍在一邊兒看著,都搞不懂了,一個小孩子的心思怎麼這麼重,她來摸二蛋的臉,二蛋就鬨彆扭,非不讓她摸,躲了好幾下,看見常采萍手上的傷口,他就不動了。

二蛋眼珠子上翻:“你手咋了?”

常采萍唯恐他也擔心起來,就說:“沒事兒,昨天劃傷的。”

二蛋就不說話了,沉著小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