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結局(下)(2 / 2)

城隍娘娘上位記 子姮 13956 字 5個月前

所以他得到的那些都有什麼用?他所失去的,卻是一輩子都彌補不回的了!

審判大殿內,嚴涼麵對跪在他麵前等待判決的嶽麓,心情複雜。

曾經出生入死過的好兄弟,曾經宣誓要與子同袍的戰友,終成陌路,再無話可說。

嚴涼安靜翻著手邊嶽麓的生死簿,嶽麓也不說話,一殿之中隻聞紙張嘩啦啦的輕響聲,安靜的像是興安侯府裡每個不點燈的頹廢幽暗的夜晚。

終於,嚴涼語調無波,緩緩道:“你從軍多年,為國家百姓立下不少功勞,後雖陷害我慘死,間接害得多少百姓被南下的異族欺淩奴役,但你也未曾泯滅良心,重返戰場再操戈矛,最終趕走異族立下莫大功德。”他口吻淡淡的,泄露出那麼一絲認命後的無奈落寞:“你這一生功過相抵,算是無功也無過。身死不問生前事,切記來生多行善積德,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嶽麓忽然抬頭正視嚴涼,像是有許多話叫囂著等不及衝出口,他淒聲道:“侯爺,屬下對不住您!”

嚴涼一怔,心刹那間被刺痛,勾起了心底深處隱伏的心酸怨恨。不過是兩年前,他們還是戰場上戮力同心的武將,扭頭間便是最絕望痛苦的背叛,最不能被原諒。

嚴涼慘淡笑起來:“隻因我在報複你和家國大局之間選擇了後者,今日才能任你功過相抵,我亦不會再追究你我的個人恩怨。但是——”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對我的背叛,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也不必再自稱‘屬下’。你我恩斷義絕,各走各的路吧!”

“侯爺……”

嚴涼歎了口氣,衝殿中鬼差擺擺手,道:“送興安侯去輪回。”

容娘坐在嚴涼下首的位置,正溫柔撫摸鬼貓,這會兒眼皮抬了抬,看了眼嶽麓被送走時那頹廢的模樣,再看嚴涼心事沉重的神情,便慰道:“城隍爺想開點,娘娘即將臨盆,彆被這些即將去轉世的人影響了心情,不值得。”

嚴涼點點頭,感激的目光投向容娘。

便在此時,一個鬼差跌跌撞撞的衝進審判大殿,臉上急切之色飛揚,簡直快要飛起來似的,往地上一跪,呼道:“城隍爺!娘娘她提前臨盆了,城隍爺快過去吧!”

“朝露!”嚴涼臉色驟變,幾乎是從位置上跳起來,火燒眉毛似的衝出審判大殿,乘金光飛去了寢殿。

曲朝露畢竟已經不是人世間的嬌弱娘子,生孩子對她來說,並不是件凶險的事。

相反,她這一胎生的很順利。

當嚴涼抵達寢殿時,一聲嬰兒的哭聲令他腳步頓住,怔怔的立在原地,一時間如同墜入美夢之中,怔怔的半晌沒能反應過來,緊接著猛然欣喜若狂,抬腳衝向曲朝露。

曲朝露生了個男孩。

嚴涼眼中泛起了晶瑩,有淚珠在眼角凝結,欲落不落,勾動心底噴.薄而出的感動。

他將曲朝露和孩子擁抱在懷中,緊緊抱著他們,仿佛用儘了一生一世的力氣,要和他們相擁到地老天荒去。

原來他還可以這樣幸福,方才審判嶽麓時難以釋懷的怨恨隨著他的孩子出生,竟然全都煙消雲散,再無跡可尋。

這一刻他什麼也不願去想,隻想和他的妻兒在一起,共同沉浸在巨大如汪洋恣肆的幸福與欣喜之中。

有風緩緩拂來,簾影姍姍。

寢殿裡歡喜溫馨,唯餘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身影在燈燭的照耀下溫暖如夢,繾.綣綿長……

很快,城隍娘娘誕下子嗣的消息就從陰曹傳出來,傳遍了整個豫京地府。

眾鬼聞之無不歡騰,城隍廟裡的陰曹鬼差們更是高興,難得這些青麵獠牙的鬼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

接著陰曹按照老規矩,於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大擺流水席,昭告地府眾鬼來白吃白喝,共同慶賀。

這日主殿前的開闊場地上,眾鬼們觥籌交錯;主殿內,嚴涼和曲朝露坐在主位,與下首的文武判官、黑白無常、日夜遊神、牛頭馬麵、各司大神們一同宴飲。

曲朝露地祗的體質令她產後立刻就恢複了元氣,不用和陽間娘子們似的坐月子養生。

她抱著撒金紅軟緞的繈褓,繈褓錦被裡露出孩子粉嫩的臉,分外可愛。孩子小小臉上掛著絲滿足的笑容,身體在繈褓裡蠕動,半睡半醒的發出幾聲細細淺淺的呼嚕聲。

曲朝露看得愛憐無比,連飯菜都顧不上動,隻一個勁兒的輕拍繈褓,仿是將所有的關注和耐心都賦給他的寶寶。

這讓嚴涼在滿足歡喜之餘,又莫名的生出一絲吃味。

他知道自己這樣吃味很無趣,哪有吃味自己剛出生三天的兒子搶走妻子關注的?這麼想著便不免在心中自嘲:真是被美人迷得神.魂顛倒……

他從曲朝露懷中抱過孩子,小心哄著,柔聲對曲朝露道:“這麼半天也沒見你吃什麼,孩子我抱會兒,你吃點東西。”

曲朝露嫣然道:“阿涼你真好。”

嚴涼頓覺心中陶陶然,一下子就不再吃味了。

倒是他們的孩子還未取名,嚴涼和曲朝露商量著給孩子擬定名字,卻又不知定什麼好。

兩人低低的議論聲被各位鬼神們聽了去,正好夜遊神喝了杯曲朝露釀的葡萄酒,因著美味而心下大動,笑著張口就來:“城隍爺,有句詩叫‘露從今夜涼,月是故鄉明’,這把城隍爺和娘娘的名字都涵進去了,那麼,你們看‘明’字配小公子如何?”

嚴涼溫和道:“日月為明,遍照天下。這明字的確是個好字。”

容娘卻嗤一聲輕笑,她懷裡的鬼貓也跟著發出柔.媚幽長的一聲“喵”:“我說夜遊神,那句詩是‘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沒有什麼‘涼’字。可彆欺負我這識字不多的婦人。”

夜遊神不禁尷尬,隻得哈哈一笑,敬了容娘一杯:“見笑見笑,我可不敢欺負文判官大人。”

白無常也笑哈哈道:“文判官也太謙虛,真要識字不多哪裡還能對著生死簿審判犯人?”他拍拍旁邊夜遊神的肩膀,接著端起酒杯起身,衝上座的兩人一躬身,“屬下敬城隍爺和娘娘!”

嚴涼和曲朝露笑著回禮,氣氛和樂融融。各位鬼神們也不拘於上下級之彆,各個活躍的給嚴涼和曲朝露提供建議,幫著給小公子取名。

討論了良久也沒什麼結果,倒是大家越來越興致高昂,東一句西一句的聊得歡實。

聊著聊著,白無常便問:“如今異族已除,今上又勵精圖治,堪為一國之君,城隍爺心頭最重的憂慮也可以放下了。不知以後有什麼誌向願望?”

嚴涼靜靜看著所有人,語出認真:“時至今日,我已無大誌。除了和家人共同坐鎮好地府外,我惟願家國長久、百姓泰安、豫京永盛。”

四下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嚴涼身上。他的話音雖然不重,卻無比清晰堅決;他的神情雖然淺靜,卻蘊含鋼鐵般的意誌。

沒有人會懷疑嚴涼的話,誰都確信他就是這樣披肝瀝膽、重家國而輕己身之人。他願將日月河山都擔在肩頭,奉予世人安居樂業。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為了戰事大局而舍掉和嶽麓的深仇大恨。這樣的人讓眾人敬佩,也不免讓人心疼。

曲朝露這時啟唇道:“阿涼,我們給孩子取個‘惟’字吧。”

嚴涼扭頭看她。

她向嚴涼一笑,濃情蜜意,眼底含了婉轉流波:“你說惟願家國長久、百姓泰安、豫京永盛,你所願的就是我所願的,你的惟願亦是我的惟願。我們的孩子就叫‘嚴惟’好嗎?”

嚴涼靜默片刻,將曲朝露攬到懷裡,輕笑:“好,就叫嚴惟。”

當夜,宴席散後,嚴涼摟著妻兒回到寢殿安寢。

小嚴惟很乖,已經在繈褓裡熟睡起來,睡得很是香甜。

嚴涼把孩子放在了一道屏風相隔的小室裡,都安置好了,方回到臥室,摟著曲朝露倒在了床上。

臥室裡燃著淡淡的香芬,味道靡.靡的讓人柔腸百結。燭影搖紅,重重的紅羅繡帳春.意深深。風像隻無形的大手,一路無聲的穿過簾子,撩.起紗帳輕動。

曲朝露見嚴涼要解她衣服,眼波微橫,扒開他的手嬌嗔道:“夫君做什麼?”

嚴涼玩味低笑:“你說呢?”

曲朝露委屈道:“我才生下孩子就要受你折騰,明明產後身子虛,要是恢複不好怎麼再為你開枝散葉?”

嚴涼揉著她的頭發溫柔道:“多謝夫人這樣為我著想,隻是,夫人如今的體質連雷劈都沒事,還會承受不住我麼?”他低頭吻住曲朝露,這雙令他著迷的紅.唇似是越來越誘.人,他忍不住舔.咬起來,“朝露……兒子睡下了,也分點時間給我,讓我好好疼你……”

曲朝露被吻得身心酥.軟,內裡早就化成一攤春.水,含情脈脈抱著嚴涼,嘴上卻撒嬌道:“一身肝膽護國庇民的城隍爺,也不過是個登徒子罷了。”

嚴涼喘道:“要不怎麼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你這樣銷.魂媚.骨,教我如何消受?”

“阿涼,你……”他流氓起來的時候,真的流氓的很有文化,曲朝露半怨半癡的瞪著他。

而顯然嚴涼還能更有文化一些,他隔著曲朝露的衣衫撫.弄起她的身體,在她的喘息聲中低低笑道:“方才宴席上夜遊神不是說‘露從今夜涼’麼,雖然詩是背錯了,但將錯就錯反倒更有意境。把‘今夜’兩個字提到詩句最前頭,夫人念念看。”

唔……今夜……露從涼……曲朝露恍然一怔,推搡著嚴涼抱怨道:“夫君好壞!”

嚴涼得意一笑,複又溫柔無比,貼著曲朝露耳邊誘.惑道:“所以,夫人今夜就從了我吧。”

“夫君好壞!唔……嗯……夫君……”

鴛鴦交.頸,一室春.意濃融,繾.綣入骨。

漫天匝地的層層紗帳裡,隻餘她和他,身心相契,纏.綿不休。

***

後記:

三百年後,末帝橫征暴斂。

百姓揭竿而起,戰火燒遍全國。

隴西節度使於混亂中一統天下,改朝換代,定國號“靖”,年號“光熹”。

光熹帝登基後,敕封新任豫京城隍,鎮守豫京地府。

原豫京城隍嚴涼功德圓滿,攜妻兒與一眾部屬升任而去,於陽間為地祗,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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