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憑你也配(1 / 2)

鬱荼是跟著妙真和小七一起來的。

自從上次赤鬆觀一彆,他已經好些天不曾見過左玟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一想到那風光霽的少年看到了自己怨氣洶洶要殺人的樣子,是那般醜陋。他就心慌意亂,不敢麵對左玟有可能嫌棄疏遠他的目光。

加上他也不似妙真小七一直有福氣與恩公同路。僅一麵之緣,還不那麼美好的鬱荼,也實在找不到理由敲門進去。

隱藏在黑暗怨氣中的鬼王羨慕的看著屋裡的三個女郎。假如他也似她們那般美麗,是不是也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屋子裡?

他不需要像小七那樣能與恩公親昵,隻要能靠近一些跟在他身邊,被其溫柔以待,也就滿足了。

渾身怨氣布滿的鬼王臨立在小蓮池的水麵上,看著水麵中白布袍少年的皮相,頗有些遲疑。

也許,他也應該去換一身女人皮……漂亮一些的……換個身份,到時候再來敲門試試?

卻是黯然失落之時,隔著不那麼遠的距離,風聲送來了隔壁那座齋舍裡的聲音。

“真真……那左玟……你為什麼……”

斷斷續續的聲音,本不會被鬼王放在心上。然而聽到一聲穿插其中不甚清晰的“左玟”,就吸引了鬱荼的注意。

有人在說恩公的名字?

鬱荼目光一凜,獨屬於厲鬼的陰森怨恨眼神轉向了臨邊亮著燈火的齋舍。

那裡麵是恩公的同窗嗎?是敵,還是友?

連恩公的門都不敢隨便進的鬼王,對旁人就沒有那麼謹慎愛護了。

一團濃鬱的黑色怨氣翻滾著,化作一縷陰風,直接撞開關上的窗欞,鑽入顧衍之的房間裡。

因為沒有刻意收斂,房間裡驟然變得陰冷起來。但沉浸在繪畫中的顧衍之並沒有發現。甚至連窗子被吹開了,他也沒有關注。

他手邊放著燭台,正持著畫筆,往畫卷上添置東西。

嘴裡低聲念著,“真真,彆怕……隻要你不走,我還是會對你好的……”

月色晦暗,星光明亮。

燭光照在男子的臉頰上,半明半暗,打下深灰色的陰影隨著被風吹動的燭光輕輕晃動。

他神情詭異,專注到癡迷,癡迷仿佛至癲狂。屋子裡沒有彆人,顧衍之卻仿佛在與人對話。

本來稱得上俊秀的臉龐,此時也顯得詭譎可怖,像個活生生的鬼。

“真真……”

他是在叫誰?畫嗎?

鬱荼不解地靠近,目光觸及畫卷的瞬間,便瞪大了眼,怒上心頭。

畫卷上是個極其漂亮的狐女。

烏發如雲,紅唇白膚,聘婷萬種。尤其還長了一對雪白毛絨的狐狸耳朵和長長的狐尾,比之凡俗美人,更多幾分妖媚。

可偏偏,她有一張和左玟五六分相像的臉。

狐女表情透出驚恐,竟是活的。左郎君雌雄莫辨但溫和俊雅的臉龐,棱角被作畫的人刻意描繪得柔和,少了溫雅,添了柔媚。

一條玄鐵鎖鏈在畫筆下緩緩成型。一頭鎖在狐女光潔的腳踝上,一頭拴在桃花樹上。

漂亮妖媚的狐女,一隻困獸,委委屈屈被鐵鏈鎖住自由。

那雙深情迷人的桃花眼,泛著灩灩春情,波光點點含淚,抽抽搭搭的聲音傳出。哪怕隻是畫作,也楚楚動人。

卻是顧衍之怕真真逃走,用蠟燭的火焰逼迫真真入畫,又用畫筆勾勒出一條玄鐵鎖鏈,束縛在她的腳踝上。

鎖鏈成型的瞬間,真真滿目怨念,“顧衍之,我恨你!”

顧衍之勾起一抹苦笑,難堪至極,卻不掩其眼中的狂熱。他撫摸著畫卷,柔滑的觸感似乎就在撫摸狐女的肌膚。

“可是我愛你啊真真……我不會讓你去找他的,你是我的作品,隻能屬於我……”

在此等氛圍下,一道沙啞粗澀至極的嗓音,突兀出現,打斷了顧衍之的沉醉。

“憑你,也配?”

伴著這聲嘶啞的怒斥,蠟燭熄滅,濃黑的怨氣頃刻間遍布整間齋房。

室中陰冷,如同寒冰煉獄。

一隻怨氣組成的手掌掐住顧衍之的喉嚨,將之提起,懸於半空。

眼前浮現一張被烈火灼燒得麵目全非的臉,因為窒息和驚恐,青年臉色發紫,驚恐萬狀,“荷……鬼……”

有誰不畏懼他的臉呢?

鬱荼冷眼看著手中掙紮的顧衍之,淡漠的想到。他因生前的美色被人覬覦,又因死後的醜陋為人和鬼所恐懼。

索性這世上所有的人他都不在乎,唯一隻在乎那個在死前給了他一絲溫暖,將他安葬的少年罷了。

鎖鏈輕撞的聲響浮動,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剛剛還說著“恨你”的狐女真真自畫中走出,怯生生壓抑著恐懼,語聲央求,“你彆殺他……”

掙紮中的顧衍之動作一頓,“真真……”

鬱荼亦是微怔,腦中回響的卻是那日巷子口,少年離開前的一聲低語。

“希望那位鬱兄以後動手彆太衝動,以至害人性命吧……”

是了,他的恩公那般心軟良善,就算知道這人用他的臉畫了圖,也定不會願意傷人性命的。

鬼王驀然鬆開了手,可心裡有怒火不消。便以怨氣為鞭,將顧衍之一鞭打飛到牆角,撞得昏迷。

隨後轉頭看向了從畫裡跑出來的真真。

狐女美嗎?無疑是美的。可她不該長了一張和左玟太相似的臉。

他的恩公是天上明月,湛然如水。豈是此等低俗賤媚的東西?

“你,也不配……”

鬼王猩紅的眼底儘是嫌惡,抬手放出一道幽暗的陰火,直朝真真麵頰而去。

真真看出他的意圖,驚慌失措以手捂住臉,“不要——”

陰火極寒,但燒灼的基本功能還是有的。

眼看陰火燎燒了真真的手背,就要覆於其麵上去。鬼王卻是眉頭皺起,揮手停住了陰火。

指了指畫卷,鬼王用嘶啞的聲音命令道,“滾回畫裡去。”

真真捂住燒傷的手背,忙不迭逃回了畫卷中,背過身,全然不敢露出臉。

鬼王淡漠地看了眼真真,又看了眼牆角的顧衍之,目光微閃。

這麼好的上門理由,豈能錯失?

遂將畫皮重新套上,一手持著畫卷,一手拖著昏迷的顧衍之,往左玟的齋舍而去。

……

不同於顧衍之那邊的陰氣森森,左玟的屋子裡是完全不同的熱火朝天。過於熱烈的桃花火,燒得她是哭笑不得,也欲哭無淚。

之前妙真火力全開,對上了顏如玉。二女各有顏色,誰也不肯在口舌上退讓。不料她們兩個還沒爭出個結果,小七仗著自己外表年幼,可可愛愛的撲進了左郎君懷裡,成功讓左玟應聲想她。

二女一齊望向小七,目光淩淩如電奈何小七也裝作不知。她龍女最不怕的就是雷電,仍是窩在左玟懷裡不撒手,要親親要抱抱。

兩個大的沒辦法,隻好將視線投給了左玟。

容色絕豔的牡丹花妖一臉幽幽怨怨,泫然欲泣,“左郎隻想念小七,便一點也不想妙真嗎?”

左玟:……

頂著顏如玉和小七的視線,硬著頭皮,“想。”

妙真開心了,小七又嘟起了嘴。

眼珠子一轉,撒著嬌問她,“那左郎君是想小七多一點,還是妙真多一點?”

妙真眯眼看著小七,隻覺得多日的姐妹情誼不堪一擊。

顏如玉冷眼旁觀,粉唇含淺笑,看上去端莊雅致,似有所思。

至於左玟——

左玟嘴角微抽,抬手,擼龍角。

看著小蘿莉麵潮紅,眼迷離,變成個迷迷瞪瞪的小可愛。方把小七放到一邊。

指著顏如玉,輕咳一聲介紹道,“這位是顏如玉姑娘,書中靈。亦是機緣巧合來到我這裡……”

話說到此,還未來得及講述顏如玉到來的前後因果,那溫婉端莊的美人卻是抿唇一笑,溫聲道,“不是說好叫妾如玉,左郎怎麼又忘記了。”

這話說得,在左玟腦中一過,恍然間自動翻譯成:妙真她們回來前叫人家如玉,現在舊人回來勝過新人,又叫人家顏如玉姑娘。

妙真幽怨的視線投來。

左玟心情不僅微妙,仿佛還有一點渣。

左玟:……所以她做什麼了?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眼看小七恢複了狀態,氣呼呼喊了聲“左郎君”,儼然要加入戰場一起為難她的樣子。

左玟登時眼前發黑,有種想要奪門而逃的衝動。厚福是厚福,就是有點消受不起了。

兩個女人的時候還好,鎮得住。怎麼集齊三個,那場麵就跟發生了某種質變一樣,難度翻倍。

最大的問題是,她明明是第四個女人,怎麼就承擔了唯一男人的角色呢?

左玟:我承受了我不該承受的壓力……

正是為難之際,幾聲“咚咚咚”的敲門聲,有節奏的,把她拉出了桃花的漩渦。

左玟眼一亮,一個眼色同時對三個女人使。

三女不甘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各自消失。

一瞬間,顏如玉回了書裡,妙真回了花盆,小七回了魚缸。緊張的修羅場頃刻間解除,空氣變得如此清新自然,令人輕鬆愉快。

不管是誰深夜來敲門,左玟都由衷的感激他,並希望引以為知己。如果能在這種場麵多來解救她幾次,就最好不過了。

平複了一下複雜崩塌的心態,左玟走過去,將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