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配角)(1 / 2)

清寥記 僵屍嬤嬤 8536 字 3個月前

想到那時他怒火中燒的樣子, 氣得頭發都快炸起來,卻被人按著動彈不得, 漱玉不由一笑,心想也是可憐。

床上直躺的男子似乎有所察覺,眼睛微動,醒了過來。

她挪開視線,去把燭台放到櫃上。

“喲, 你還知道回家呢。”寧掩嗓音帶啞, 伸伸懶腰坐起來,在昏暗光線裡打量她。

漱玉回過身,笑意已不見蹤跡, 麵色如往常那般冷淡:“出去。”

寧掩沒動,麵無表情:“若非瀾微囑托,你以為我願意來這種破地方?陳漱玉,你明知瀾微會擔心還給我鬨失蹤,誰慣的你啊?”

她說:“滾出去。”

“……”寧掩一口氣堵在喉嚨,沉甸甸的直往下墜。他盤腿坐在那兒, 極力忍耐, 臉色僵硬。她總是這個樣子、總是這個樣子, 疏離, 不屑, 仿佛跟他多說一個字都是屈辱。

“嗬。”壓抑過後,倒笑起來,他懶悠悠地躺回床上, 胳膊交疊枕在腦後,二郎腿翹起,眼皮耷拉著看她:“我困了,你看著辦吧。”

漱玉對此無賴行為見慣不怪,轉身往廚房走。

寧掩聽見舀水的動靜,心想她是不是要拿水潑自己,畢竟這種事情她真的做得出來。

如此屏息等了一會兒,漱玉並未進屋,而是燒了一桶水,提到後麵去洗漱。

寧掩定定看著牆上模糊的影子,夜裡原本很靜,此時牆外啪啪噠噠,是熱水淋過她的身體,摔落地麵的聲音。

怎會如此氣定神閒地洗澡呢?

寧掩覺得心煩,被人無視的心煩。

不多久漱玉洗完進來,一邊擦頭發一邊問:“你不走是吧?”

寧掩充耳不聞,翻個身,對著牆壁睡覺。

反正她還能拽得動他不成?

漱玉撇一眼,拿起燭台和荷包走到外間,放置桌上,把錢全倒出來,一大把銅板,她仔仔細細地點完,用細線穿起,放回荷包,貼身帶著,等明日存入錢莊。

夜已經很深了,月光斜照,她捏捏眉心,困頓疲憊,吹滅燈燭,靜靜悄悄走入裡間。

就這麼站在床前看了會兒,漱玉默然脫下外衫,脫下布鞋,躺在他身旁,麵朝著外邊。

從窗口望出去是幽藍的夜,斑駁的泥牆,柿子樹的枝丫,野貓跳上屋脊的影子。打更聲又傳來,敲著鑼,這次喊的是:“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更夫漸漸走遠,四下重返寂靜,漱玉在半夢半醒之間敏感地覺察到寧掩翻身,過了片刻,後背溫熱,他貼過來將她摟住。

漱玉睜開眼,望著地麵幽暗月光,心裡被一陣密不透風的溫柔填滿。

她知道他醒著。

等過半晌,漱玉輕輕轉過去,埋入寧掩懷中,手掌穿過側腰抱住了他的背。

呼吸很輕,小心翼翼,動魄驚心。

寧掩也知道她醒著。罷了罷了,既然兩個人都要裝,那便繼續將這意外演下去吧。

漱玉閉上眼。

好累……

就這一次,她想,這樣也夠了。

……

寧掩直睡到日曬三竿才醒,身旁不見漱玉的身影,她已經走了。

寧掩心煩,下床走到外頭,見那桌上蓋著竹製的罩子,掀開來,底下擺著一碗綠豆稀飯,兩個雞蛋,還有一碟鹹菜。

這是給他留的?

寧掩口渴,端起稀飯呼啦喝了兩口,涼涼的,天熱正好解暑。

他一直待在這裡沒走,直到晌午小廝來報,說已經找到了漱玉的蹤跡。她在一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

於是寧掩穿過三條大街,走入深巷一處不起眼的院落,門口有兩個壯漢把守,問過身份才許進入。

庭中青苔遍地,角落長滿一叢叢雜草,山石,枯井,桌椅,與尋常無異。廳內開兩扇門窗,恍眼望去烏壓壓,鬨哄哄,擠滿人頭。

寧掩逛進去,隻見紅男綠女密密匝匝圍聚在一起,這桌玩雙陸,那桌摸牌九,還有的打馬吊,鬥促織,個個眼睛發綠,為金錢喜怒嗔癡,如同魑魅魍魎爬行在娑婆世界,形狀難看。

旱煙水煙熏得人頭腦發脹,寧掩穿過人群,來到一張大賭桌前,目不轉睛看著坐莊搖骰的漱玉,緩緩落座。

她見他來,眉尖倏地蹙起,臉色發沉,接著很快挪開目光。

玩骰子,不過是投注買大小,賭徒們沉浸其中喊得麵紅耳赤,寧掩加入,試了好幾把,運氣太差,不到一刻鐘便輸了上百兩銀子,廳內妓.女見其出手闊綽,紛紛投懷送抱,陪侍左右。

而他似乎輸得上了頭,竟讓自家小廝回去取銀子,像是決心要翻盤的意思。漱玉冷眼看著,回身向堂倌耳語幾句,叫他接替自己,然後繞過賭桌,撥開纏繞兩側的美姬,一把揪住寧掩的衣裳,冷聲道:“你跟我出來。”

他一個大高個,被她扯到廳外廊下,鬆了手,對上一張疏離的臉,眉目冷清。

“你給我走,立刻離開這裡。”

寧掩笑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我輸我的,與你何乾?”

“你以為自己很有錢是吧?”漱玉皺眉搖頭:“這裡是銷金窟,隔三差五便有人傾家蕩產,甚至賠上性命,你彆在這兒胡鬨了,回書院去,那才是你待的地方。”她趕他走:“我還要做事,你若再進來,我會讓人請你出去。”

寧掩握住她的胳膊,麵色也逐漸變涼:“你在這裡做事?朝廷禁賭你不知道嗎?被抓住你就完了!”

漱玉撇撇嘴:“不會,這院子是租的,老板常換地方。”

寧掩死死盯住她:“所以你不念書,也不考功名了?”

“是。”漱玉冷道:“科舉並非唯一出路,我想掙錢,想去京城,不想再每月靠那點兒癝糧過日子,活得像個乞丐。”

寧掩忽然感到無力,鋒利的眉眼變得無措,他緩緩深吸一口氣:“你要去京城。”

漱玉垂下頭,神情壓抑地默了會兒:“從小我就盼著快些長大,離開那個家,永遠不回來。聽聞京城民風開放,尋常女子可以如男子那般從事各類營生而不被詬病,隻要敢闖,一定會有立足之地,我存夠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