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趣(1 / 2)

日月如梭,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便到了臘月十五。

已經連續下了幾天洋洋灑灑的大雪,皇宮裡頭, 再奢華的黃、再奪目的紅,都被純白無垢的雪浸染覆蓋, 遙遙望去, 少了高不可攀的威嚴, 而多了靜謐恬美的意境。

靈犀宮的院子裡本就種著梅樹, 花種為品字梅, 淡淡嫣紅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即使在這漫天寂靜的雪地中,也不甘示弱地顯出幾分熱鬨來。

前幾日在坤寧宮請安時,皇後就通知說,太後娘娘以及大公主馬上要回宮了,希望各宮妃嬪也能端檢持重, 管理好手下的宮人, 共同打造和諧的後宮壞境, 以最好的姿態迎接太後娘娘的審閱。

眾人自然唯唯應諾。

先頭說了喬虞進宮之前, 在民間市集上淘了不少先帝和先皇貴妃淒美絕倫的愛情故事, 有時候她也忍不住揣測皇帝是抱著怎樣的想法,才任由百姓們拿先帝做談資而不加製止,但作為其中最大的背景板,常常被塑造成忍辱負重的太後娘娘確實更令她感興趣。

太後本家姓王,與皇後同出一族, 認真算起輩分來,太後算是皇後的姑姑。

當年,太後的兄長承恩侯,因牽涉奪嫡之事,動手間難免落下把柄,加上那時候先帝正謀算著怎麼把嫡係一脈拉下來,慢慢的,承恩侯一脈幾乎消亡殆儘。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將其親弟,也就是皇後一家從太原接來。

王氏一族到底枝繁葉茂,又因其根基不在京城才愈加難以管轄。就如同昭成帝始終無法將謝家徹底從前朝清除一樣,先帝也無力阻止王家的卷土重來。

短短兩朝,王氏就出了三位皇後,可見其有多強盛興旺。

所以,喬虞不免猜想皇帝能登基,估計背後也有王家的推波助瀾,畢竟他唯兩任皇後都出自王氏,這般情深意重,她才不信兩方之間沒有什麼利益牽扯呢。

她在這邊臆想得爽快,轉頭才發現有個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太後回來,她們這些做晚輩的怎麼也得奉上些禮以示孝敬。

太後還是皇後的時候就有節儉不喜奢侈的好名聲,因而眾人為合她的喜好,準備的也多是一些能彰顯心意的東西。喬虞自省了一下,依她的女工技術,平日繡些東西頑也就罷了,真拿正經禮物送過去……太後都可能懷疑她是故意挑釁了。

喬虞倒想送副畫,偏她又沒見過太後,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若是臨摹他人的畫作也失了風格。想來想去,隻能隨大流,抄套佛經呈上去,中規中矩,隻求不出錯就好。

一日,皇帝來靈犀宮,一踏進宮門就順門順道地往側殿內室裡頭走去,兩旁伺候的奴才都被喬虞事先打過招呼,隻管行禮問好,隨後送些熱茶暖湯過來,也不必特意通報。

皇帝願意放下那套帝王架子,隨性自由些,喬虞自然樂得配合,隨他什麼時候想進來就進來,隻要皇帝身邊的人不通報,她宮裡的宮人便不會高聲通傳,免得壞了他的興致。

左右她也沒什麼東西好隱藏的,再說皇帝出行的儀仗哪是開玩笑的,這麼多人,隻要安靜些,總能聽見聲響,就是他想玩突然襲擊,恐怕也是成不了的。

皇帝進門,見她正端坐在書案前,全神貫注地寫著字,緊繃的小臉透著幾絲緊張,他審視著望了一會兒,才邁步走上前,悄無聲息地走至她身後,伸出手掌,輕輕在她隆起的肩胛骨上拍了一下:“習字的時候,背挺直了,像什麼樣子。”

喬虞被嚇了一跳,手下意識地一鬆,沾了墨水的筆尖直直落到了紙上,寫了許久的字,一整張紙全廢了。

“呀!”她驚呼一聲,心疼地捧起染了墨點的白紙,欲哭無淚,“我好不容易才寫滿了半張紙……”

縱有原身的功底在,她的手腕還是沒有多大的力去支撐著她用筆,尤其是佛經上頭的字要求寫的又細致又端正,天可憐見,她真的還是個用標明了橫框豎直的字帖練字的初學者啊。

皇帝莫名地瞧她癟著嘴滿是難過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紙,安慰她道:“沒必要可惜,朕看你這字,大小不一,寫到後頭字都斜了,就算不汙了紙麵,遲早也得作廢。”

喬虞神情一僵,勉強帶出個笑容來:“我謝謝你哦。”

皇帝溫和地望著她,欣慰道:“你知道上進就好,回頭記得把坐姿糾正過來,總隆著背低著頭,擋住了燈光,朕看你還要不要這眼睛了。”

喬虞心頭憋著氣,偏他又是好意,最重要的,還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十足無奈地吐了口氣,將手上的紙張揉成一團,隨手拋向她讓人按的廢紙簍。

喲,正中!

她這才覺得舒快起來,瀟灑地拍了拍手,燦白的小臉神采飛揚,剛向轉身同皇帝炫耀一下,就對上了他奇怪的目光。

喬虞愣了愣,納悶地問他:“怎麼了?”她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臉,嘀咕著,“我臉上又畫上墨痕了麼?”

“又?”皇帝輕笑出聲,抬手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捏了一下,揶揄道,“朕這回是來得不巧,都沒碰上虞兒這般鬨趣的時候。”

喬虞笑彎了眼:“這叫做驚喜。反正主意都是您定的,您什麼時候想來就來,每回都能見著不同的我,像是抓鬮抽簽一樣,您難道不覺得新鮮又刺激麼?”

皇帝被她逗樂了,哈哈大笑起來。

她不由惱怒道:“皇上您彆鬨,我這兒很認真的在爭寵呢,您好歹給個麵子啊?”

“好好好,”皇帝強壓下笑意,嗓音都帶出些沙啞來,“那朕問你,今日是打算給朕看什麼樣的你啊?”

喬虞眸光流轉,越發狡黠靈動起來,她悠然轉身,背對著他將手裡的手爐放在桌案上,抬手直接從發髻中抽出了一支碧璽透玉的扁釵,順軟的墨發當即散落了幾縷,在燭燈下閃耀著柔和的光澤。

繼而,她從窄袖中抽出一塊絹羅繡帕來,展開遮擋住了半張臉,素手撚著帕角,繞過腦後打了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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