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和大公主的儀駕直到臘月二十才到京城, 是冬日難得的晴天,溫暖和煦的陽光灑落在身上,令人暖洋洋的, 不由便生出幾分憊懶來。
皇後攜後宮妃嬪在中右門前等了約有兩個時辰,才見皇帝與太後笑語融洽地並肩往這邊走來。
“妾恭迎太後娘娘鳳駕回宮。”
喬虞隨著眾人屈膝頓首, 俄頃, 隻聽頭頂上傳來一道溫和慈愛的聲音:“都起來吧。”
太後的視線落在皇後身上, 語調平和, 笑道:“哀家許久未見皇帝, 便多說了幾句話,讓皇後你們久等了。”
皇後上前幾步,走至太後身側,動作自然地攙扶著她,巧笑溫言道:“隻等一會兒算得了什麼。母後一路遠行,旅途辛勞。自知曉您儀駕從五台山離開, 妾就是日日提著心, 擔憂不已, 恨不得親身去接您才好。如今見您容光煥發, 精神奕奕, 妾心頭大石落下,便是喜不自勝了。”
太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皇後孝順,哀家知道你的心意。”她微微側過身,從後頭領出了一個小姑娘, “瀾兒,給你母後請安。”
那名小姑娘大約十歲左右,精致秀麗的五官隱約可見日後的出眾,身穿著玫紅撒金紋荔色滾邊的小襖,霜色菱錦腰帶下束著白底映紅梅的短款馬麵裙,腳上套著鹿皮鑲瑩白寶玉的小靴子,小小年紀,舉手投足之間便有幾分尊貴大氣。
“女兒給母後請安。”
皇後見是大公主,麵上飛快的掠過一絲驚訝,隨即便掩了下去,親善地笑道:“瀾兒長大了,母後一時都沒認出來。一路上累不累啊?有沒有乖乖聽皇祖母的話?”
太後和藹地撫著大公主的頭:“瀾兒甚至乖巧懂事,路上受不了顛簸,身子難受,還儘想著哄哀家開心。”
“瀾兒本就是被父皇送去照顧皇祖母的,隻有皇祖母好好的,父皇見了高興,才會覺得瀾兒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大公主活潑爛漫地說著,仰頭眼巴巴地看向皇帝,“父皇,瀾兒說的對不對?”
皇帝垂眸看她,神色溫柔寵溺:“瀾兒做的很好。”他想起大公主年幼時被他托在手臂上稚氣撒嬌的模樣,不免心疼她離宮在山上佛寺中冷冷清清地過了幾年,遂開口道,“回頭朕獎勵你一座府邸,想怎麼建怎麼修,全看瀾兒自己的意願來,可好?”
“真的?”大公主驚喜過後便是滿滿的雀躍,“瀾兒謝過父皇。”
按理說公主出嫁時都會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大公主是皇上的長女,還未及笄便得了府邸,還是皇上金口禦賜的,如此盛寵,禮部自然會挑最好的地界給她。
皇後也跟著說笑了幾句,她又沒女兒,更沒想著生女兒,皇上再如何寵愛大公主,對她來說一點壓力都沒有。
“母後,皇上,不如先進慈寧宮去吧,外頭風大,免得驚了寒氣。”皇後語意關切,“妾半月前就讓人將慈寧宮上下清掃修繕了一番,又備了三參湯正熱著,母後和瀾兒先喝上一碗,也好去去身上的疲累。”
“皇後有心了。”太後含笑點了點頭,繼而對她身後的其餘妃嬪道,“數九寒天的,勞你們等這麼久,都回去吧,有皇後陪著哀家就夠了。”
“皇帝啊,”她側首看向皇帝,“哀家知道你前朝政務繁多,隻管忙你的去吧,注意身子。”
皇帝道:“母後哪裡的話,您才剛剛回宮,兒子如何能不在跟前多陪陪您?”
太後和藹著說:“哀家何嘗不念著你?”她感懷道,“也好,隻要不耽誤你正事,就跟著皇後一齊,陪著哀家說說話。”
瞧著皇帝皇後一左一右說笑著和太後走進了慈寧宮,旁邊還跟著嬌俏伶俐的大公主,時不時插入幾句童言稚語,逗得大人們眉開眼笑,真真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這分外和諧的一幕落在後頭的嬪妃們眼中,就不顯得那麼美好了。
賢妃淡淡地收回視線,對著簡貴妃微微福身:“貴妃娘娘,妾宮裡還有幾個孩子得看顧,就先行告退了。”
“賢妃姐姐等等,”容妃緩步走出了人群,“五皇子還小,離不得人,妾與您一道走吧。”她歉意地對著簡貴妃道,“貴妃娘娘,妾失禮了。”
她們兩人起了頭,後頭自然有應聲跟風的,鑒於簡貴妃是在場位分最高的,都爭相與她告退起來。
若放在以前,親眼看見皇帝與皇後這般恩愛夫妻的模樣,簡貴妃早炸開來了,隻是她今日心裡存著事,便無暇去關注他人。聽聞妃嬪們嘰嘰喳喳地聲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隻道:“想走的都走吧。”
得了令,中右門前的人群就散得差不多了,喬虞自然也是轉身回宮。
後宮裡多了個太後就意味著她得日日早起去慈寧宮向太後娘娘請安,喬虞尋思著怎麼才能從皇帝那兒討輛轎攆來,靈犀宮與慈寧宮正好在相反方向,去的時候跟著皇後,也不敢奢望能用上,好歹回來的時候能乘個轎攆,算是可憐可憐她這無辜又嬌慣的雙腿了。
想到這兒,看著前方扶著肚子,小心翼翼地跨進轎攆的宋婉儀,喬虞心頭便生出些許羨慕來,她都瞥見轎子裡頭燃起的火盆了。
不過看見她,喬虞不禁想起宮裡的另一位孕婦來,嘉婕妤又是降位又是禁足的,怡景宮早就門庭冷落,雖稱不上無人問津,但那也僅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麵上罷了。
嘉婕妤的懷相不穩,為了避嫌,喬虞先前就讓方得福撤了回來,因而此時她對怡景宮是一點內情都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