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1 / 2)

前頭那位披著緙絲麵鑲銀絨纏枝鬥篷的身影,不就是三四日前才見過喬韞麼?

喬虞抬手示意夏槐和南書停住腳步, 不要出聲, 她隱在轉彎處的廊柱間,遠遠望過去, 眉頭漸漸皺起。

她不由低聲道:“喬小儀對麵的是夏芳儀麼?”

夏槐探身看了看,悄聲回:“回主子,正是。”

喬虞眸中流轉著暗光,唇邊忽而勾起一抹笑,朱緞鑲珠雲絲繡軟底鞋落在青石磚上,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不重,但足夠引起前方交談兩人的警覺, 下意識地循聲望過來, 露出迥乎不同的兩種神情來,喬韞瞳仁略擴,神色驚訝中透著一絲的惶色;夏芳儀還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見著她頷首微笑, 仿佛兩人在此地相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見過喬容華。”夏芳儀垂首, 福身問禮。

“原來是你們啊, ”喬虞笑容明媚爽朗, 瞧不出一絲晦暗的情緒,令人看著便覺心曠神怡,“我興致一來,想走走以往走過的老路,這也能碰著你們, 可見咱們是有緣分的。”

喬韞這才想起這條路能通往明瑟閣那邊,微不可見地收斂起麵上不自然的表情,溫婉笑道:“我以往都是跟著柳貴嬪在外行走,這回難得自己出來,又見宮裡頭雪景甚美,不知不覺就偏離主道,迷失了方向,”她含笑望了夏芳儀一眼,“若不是遇見了夏芳儀娘娘,我怕是還在原地轉圈不知如何是好呢。”

夏芳儀回以一笑:“喬小儀客氣了。”

喬虞目光柔柔地從二人麵上輕掃而過,莞爾笑道:“既然都是陰差陽錯遇見的,就說明這是上天的意思,不如咱們結伴同行,一道前往欽安殿吧?”

喬韞聞言,略帶遲疑地看向夏芳儀。

夏芳儀卻是神色變都未變,猶從容自若,側首遙望了前方一眼,道:“妾謝過喬容華娘娘,但此行妾出來本是為了折些紅梅送與賢妃娘娘,權當為元宵佳節添幾分喜意,因而就不打擾您,和喬小儀之間的姐妹敘話了。”

喬虞隨著她往前望去,果然是解意園的方向。園子裡種的都是各色品種的梅花,其名取自“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具有十分意境。隻不過當時她住得近的時候,正是夏秋兩季,後頭又病了幾場,可惜沒去見見裡頭的美景。

世人不愛送梅花,因為“梅”字近“沒”,但詩情畫意賦有浪漫主義的學者卻為它添了另一層引人心折的朦朧綾紗,堅貞高潔,傲骨風度,為四君子之首。

多少人為它如癡如醉。

不過,按著時節來說,梅花也沒幾個月儘情綻放的時候了。

喬虞理解地笑了笑:“那你便快去吧,免得誤了晚上的元宵宴。”

“是。”夏芳儀對著二人微微福身,繼而轉身,款款離去。

見她走了,喬韞也少了顧忌,抬眸看向喬虞,笑意中參加著一雙諷意:“今天怎麼還勞駕您走過來了?這回皇上是忘記給你準備轎攆了麼?”

喬虞立在原地,目送夏芳儀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聽見她的話,轉過身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令喬韞見了都不由怔愣了一瞬。

喬虞刻意壓低了聲音:“喬韞,我與你說番誠心話,信不信由你。”她的眼眸十分淡漠,幾乎到了冰冷的程度,“你固然投靠了皇後,但凡是留個心眼,彆人家讓你去做什麼就去做,隻要你動手了,最後承受後果的也隻能是你。”

這話聽著沒頭沒腦的,喬韞有些疑惑,但對上她那仿佛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總覺得心頭顫顫,隱有餘悸,下意識地便閉緊了嘴,不去打斷她。

喬虞出言問道:“你知道簡貴妃為什麼會禁足麼?”

喬韞遲疑著點了點頭:“她…有意動手傷害柳貴嬪及其腹中皇嗣。”

“那她動手了麼?沒有。”喬虞淡淡道,“在彆的宮裡按一兩個人,這事是後宮常態,禁不了的。但簡貴妃不過起個念頭的事情,皇上便這樣警告,說明他對其暗中的算盤手段一清二楚。”

喬韞思索了片刻,擰眉驚道:“莫非是,皇上知道簡貴妃打算利用宋婉儀懷著那胎……謠言?”她將餘音隱沒在唇齒間,不敢直說。

“無論是皇上,還是皇後,作為著宮裡頭的主人,他們所擁有的資本和手段,就是簡貴妃與之相比,也不過是區區螻蟻。”

喬虞沉聲,有意嚇嚇她,喬韞有城府,就是沉不住氣,當初許知薇一表態說能讓她博得皇上寵愛就信了,想也不想人家年輕美貌一點不缺憑啥能甘心幫她。

還有自己,兩人之間存在嫌隙舊怨,喬韞也不是不知道,偏偏喬虞說什麼,她也照聽不誤。說到底,不過是見著眼前有利可圖,就高興滿意了,一點不想想這好處背後有沒有藏著隱患。

還是吃的虧太少。

喬虞輕輕歎了一聲:“罷了,我就提醒你兩句,第一,全天下能踩著皇後的,隻有太後和皇上兩人,就是有一天皇後勢力不如現在,你也不能做那見了樹倒就散開的猢猻,更不能打量著補上一刀給自己謀好處。第二,不能動皇嗣龍子,這是皇上的逆鱗,輕輕一碰你自己受害還得牽連家族。”她停頓了一下:“如果可以,離夏芳儀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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