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簡貴妃比起來, 皇後居高臨下地瞥了喬虞一眼, 壓根不屑從她身上下手,溫言道:“皇上,妾先前聽聞柳貴嬪昏迷不醒, 夏芳儀又懷著身孕,也不知她們眼下境況如何,不如妾陪著您一道去看看吧?”
皇帝皺了皺眉,還未表態,就聽見窩在他懷中的喬虞細聲細氣地回應著簡貴妃:“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妾就是不小心扭傷了腳,不礙事的。”說罷, 她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 暗暗拉了拉皇帝的手, “皇上,皇後娘娘說的是,您先去瞧瞧柳貴嬪和夏芳儀,她們傷得比妾重多了。”
明明方才皇後話裡暗指的就是這意思,但喬虞本人這麼一說,落在皇帝耳中便覺得她老實乖巧, 聽她語調已經恢複了平靜,眉眼浸染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看著他的目光清澈柔軟,倒像是反過來在安撫他一般。
正巧這時候進來了個麵生的太醫:“臣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
皇帝冷聲道:“站那兒乾什麼?還等著朕去請你?“
太醫麵色愈加繃緊,連連道不敢, 腳下絲毫不敢怠慢,忙過來給喬虞診脈。
喬虞心裡明白,她傷在腳上,把脈能把出什麼來,左不過些受了驚嚇之類的托詞,襯得她方才一場可憐的模樣都仿佛是無病呻吟的做作。
她微微側身,從皇帝懷中艱難地站起身:“不必勞煩太醫了,妾的身子自己知道。”她轉而對著皇帝淺淺一笑,“皇上不必擔心,隻叫個醫女幫妾揉揉腳踝的傷處就可以了。”
夏槐和南書都跪著,自是皇帝順手扶著她起來,因而最為清楚她自己能撐起幾分力道,見她蒼白無血色的笑容,眉心一沉,忽然伸手繞過她膝下,徑自將她抱起,將眾人都驚了一跳。
“皇上?”皇後下意識地喚了聲,卻隻見皇帝抱著喬容華往內室走去,邊出言道,“還請皇後先去探望一下柳貴嬪和夏芳儀,朕稍後就過去。”
“另外,再找個醫女過來。”最後這句話是撂給那名太醫的。
皇帝將喬虞抱至臨近的屋子內,放在鋪了軟墊的床上,略略掀開她的裙擺,瞧著腫了一圈、不自然彎曲著的左腳,瞬間麵沉如水:“這就是你說的扭了一下?”
他不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當年在戰場上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過,一眼便瞧出來她的腳踝不僅僅是扭了,怕是傷到骨頭,一個恢複不好,指不定日後行走都會有影響的。
“來人!”他忽然厲聲喚了聲,張忠彎腰恭敬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在柳貴嬪和夏芳儀那兒各留一個太醫,剩下全給朕帶過來。”皇帝聲線冷冽中透著怒意,張忠不敢耽擱,應聲過後忙不迭地退出去辦事了。
喬虞前世拍戲的時候也骨折過,心頭有了準備,倒也不慌,比起腳上的傷,她更擔心喬韞那邊的事。
就是知道,若她順著簡貴妃,被人送到一處宮室休息,與昏迷不醒的柳貴嬪和懷有皇嗣的夏芳儀相比,她這個“隻是傷了腳”的輕傷肯定引不起皇帝的注意,所以才冒險,幾番來往將自己的傷勢顯露在他麵前,萬一喬韞東窗事發,她也能借著這份先入為主,好歹得些同情分。
不過一會兒,這屋裡就擠滿了五名太醫,在皇帝開口讓他們過來診斷前,喬虞忍不住先出聲問道:“柳貴嬪和夏芳儀那兒怎麼樣了?”
為首的太醫猶豫著望了皇帝一眼,見他不作阻止,才躬身回道:“稟喬容華娘娘,夏芳儀娘娘雖驚動了胎氣,但經由孟太醫診治,病情已經安穩下來,服了安胎藥,眼下已經無事了。柳貴嬪娘娘雖然磕傷了頭部,所幸的是未傷及要害,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他略微有些躊躇,感受到皇帝淡淡瞟過來的眼神,嚇得一激靈,忙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隻是柳貴嬪臉頰上的一道劃痕,傷口頗深,哪怕日後精心修複,也難免留下疤痕。”
喬虞怔忡了一瞬,她原說柳貴嬪毀容,也隻以為是額頭上一點小傷痕,沒想到居然是劃在臉頰上?
皇帝看她愣了神,以為她又後怕起來,輕柔地將她兩側散落的碎發捋到了耳後,道:“彆胡思亂想了,乖乖讓太醫替你治傷,外頭的事就不用你去操心了。”
說到底,那邊躺著的二人也是他的妃嬪,皇帝要隻留在這兒陪她,傳出去旁人隻會責難她不懂禮數、為人輕狂,況且喬虞也不願在治腳正骨的劇痛中,還要分出心神去顧念他。
所以,在太醫為她診完脈,說脈象無礙後,喬虞便催著他去柳貴嬪以及夏芳儀那兒看看,皇帝也沒有“女人說讓你走其實是盼著你留下來”的情商意識,聽聞她這麼說,十分欣慰地摸著她的頭,憐惜憐愛地誇了她一句“懂事識大體”,又讓她配合著太醫診治,稍後再來瞧她,就起身離開了。
這麼一連串動作下來,即使是真心希望他走的喬虞望著那抹高大瀟灑的背影都不由得想啐他幾口。
不過隨後而來的劇痛讓她很快沒了這份閒情逸致,全副身心投入到自己腳踝的傷處,疼得她冷汗立馬就浸濕了鬢發,把人都打發到了床幃外頭,生怕自己太過猙獰的臉成了人家晚上噩夢的主角。
喬虞在這邊治傷治得生不如死,那廂其他人也沒閒著,柳貴嬪還沒醒,皇後幾人也隻能走個過場,問問她的貼身侍女。
結果一審問,柳貴嬪身邊的映杏堅定的表示是夏芳儀撞的自家主子,還哀求著皇後為柳貴嬪做主。
這下倒好,一個受害者指著起另一個受害者來,夏芳儀還懷著身孕,皇後也為難,總不能將人從床上拖下來責問吧?無法,她讓人將夏芳儀身邊的彌心也找來問,彌心說是主子踩了地上滾落的珠子,一個不慎滑到了,但堅決稱自家主子沒有碰到柳貴嬪,還說親眼看見了柳貴嬪也是因為那些珠子才摔倒的。
映杏柳眉倒豎,當場質問其彌心為何隱瞞真相、秘而不報,莫非是故意為她主子脫罪?還信誓旦旦地對著皇後說,夏芳儀踩了珠子是往後仰,為何自家主子是迎麵倒地,這本就說明是有人蓄意推了柳貴嬪一把,意圖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