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容華說話的聲音輕又淡,即使喬虞離得這樣近也聽不真切, 倒是另一人嗓音柔婉如鶯啼, 清柔動人, 喬虞愣了愣,恍然覺著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
“清夷,許久未見,見你過得不錯, 我才放心了。”那人欣慰地上前想拉起夏容華的手, 態度親近,卻被她先一步避開了,“你找我有事?”
喬虞不由疑惑,夏容華為人清冷,但她的那種冷不是冰冷,而是對外界事物的全然不關注不在乎, 故而不但不會給人以距離感,反倒令人躍躍欲試的衝動,想挑戰下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讓她把目光專注在自己身上。
可現在的她,無論從語氣, 還是肢體語言上, 都表明了她對眼前人的排斥,仿佛隻是見到她便已經渾身不適。
能讓夏容華這般情緒外露的人,喬虞著實好奇。
那人仿佛是輕笑了一聲:“幾年未同你說過話, 清夷妹妹的性子倒是養得越發冷淡了,再想起當年,你圍在我身邊乖巧喚著姐姐的模樣,真是仿若隔世。”
夏容華沉默了一瞬:“是麼?過去的事情,我都記不清了。”她又問了一次,“你尋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對方笑道:“我聽聞你又誕下了一個女兒,特來恭喜你的,如今可是兒女雙全了。”
“比起你來,我可差得遠了。”夏容華輕聲道,“你若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的語調未變,緩緩的甚至說得上輕柔,“以後要是沒有緊急要事,咱們還是避遠些好。”
語罷,夏容華返身就想往回走,另一人快走了幾步攔住她,與此同時,也將麵容顯露在了月光之下。
竟是豫王妃?
喬虞有些驚愕,她怎麼從沒聽說夏容華跟豫王妃是故交?夏家和謝家不是應該結了仇,兩看相厭,水火不容麼?
“你性子怎麼還是這麼急?”豫王妃無奈地笑了笑,清麗絕倫的五官在無暇月光的描繪下,宛若出塵仙子,“我是聽聞你有難處,這才想著同你見上一麵,問問你有什麼要幫忙的。”
夏容華抬眸看去,語氣平和:“你在宮外,能幫我什麼?”
豫王妃道:“若不是我,上次你派人去動那幾個宮女的家人,留下的蛛絲馬跡,早就被皇上發現了。”
夏容華頓了一瞬,勾唇淺笑著說:“所以呢,我該好好謝謝你?”她聲音又放輕了些,“你要是知道我的目的,就不該幫我。”
若她有一日登上高位,首先便不會讓謝家好過。
豫王妃笑了笑,問她:“你恨謝家,那夏家又對你多好?貶嫡成庶,以那樣名不正言不順的方式入了宮。清夷,”她看著她的目光中透著憐憫,“你會後悔的。”
夏容華輕笑一聲:“未來的事誰說的準,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自己後悔了吧?好好守著你那癡心不渝的豫王不好嗎?何必到我這兒管起閒事來呢。”
她主動上前幾步湊近了豫王妃,溫柔道:“我反倒覺得是你會後悔,所以呢,要打個賭嗎?”
夜幕寂靜,斷斷續續的字句伴隨著風聲傳進喬虞耳中,信息太過雜亂,除了豫王妃和夏容華是舊相識外,旁的皆是語焉不詳,宮中耳目眾多,想必她們也心存顧慮,不敢攤開來明講。
喬虞不便後退,她站在樹下,周邊一陣漆黑看不清腳底,萬一不小心踩著什麼引起了裡頭二人的警覺,平白招惹禍端,她索性留在原地等她們離開。
從對話上看,夏容華並不怎麼待見豫王妃,大約兩人也不可能呆多久。
果不其然,過了一盞茶左右,夏容華率先轉身離開,豫王妃則往另一方向走去,大概是為了避嫌,不好兩人同時回去。
喬虞示意夏槐扶著她去小亭裡頭坐一坐,腹中孩子一日日長大,有時候站久了,腿肚子都打顫。
等她休息好了在回到殿內坐到自己位置上時,無意間對上了夏容華望過來的視線,摻雜著幾分懷疑,對上喬虞的目光,轉瞬便隱了去,唇畔抿開一抹淡笑,似是正常打招呼一般。
喬虞微笑頷首,淡定自若地拿起玉筷,夾起一片珍珠蜜藕放入口中,香甜軟糯的口感蔓延開來,十分入味,可惜不能多吃,再吃就該膩了。
今日皇帝前朝有國事,直到台上一場戲都演完了,還沒見他身影。要是以前,妃嬪們還不知怎麼遺憾,今日有了王小姐入宮,眾人是巴不得皇上不要來,免得在太後要求下,一個心軟就收了個小妖精進宮。
喬虞瞧出她們隱含的意思,差點沒笑出來,有了個夏容華的前例,皇帝在他後妃眼中也不知是多急色的一個人,連個未及笄的小姑娘都不放過。
這位王小姐確實長得出色,卻有那麼一兩分像了太後,喬虞想著,就憑這個,她入宮還有可能,想受寵的話,怕就沒那麼容易如願了。
在宴會結束時,王家小姐到底稚嫩,麵上控製不住就流露出了幾分悵然失落,太後神色如常,轉頭就同胡夫人說王家小姐如何如何貼心懂事,三言兩語,順理成章地就將她留在宮中小住,隻說是陪著太後說笑解悶。
一看就沒那麼容易罷休,王家的嫡出小姐,太後自是不會舍得將她像夏容華那樣無名無分地抬進來,喬虞猜測,太後也就是跟皇帝表明一下態度,這姑娘你娘我看中了,你過來認認臉,明年殿選的時候一定要記得選她。至於為什麼不明年過年時再接進宮,想來也是為著王小姐的名聲著想。
暗通款曲,即使其中一個主角是皇帝,說出去也不好聽。
喬虞一想皇帝有朝一日得選個同太後有些相似的妃子入宮,就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到時下不下的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