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舟(1 / 2)

即使知道了謝家有些不安分, 皇帝沒怎麼放心上,所謂世家,大周剛立國的時候還當麵斥過太/祖“泥腿子”,到現在了, 也沒見多少進步, 沉珂舊俗越積越深。

謝家要是能乖乖沉寂下去,他倒要疑心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隨後就將這事拋到了一邊, 翻閱起從京城送的奏折和信件,皇帝不在宮中, 前朝大事多由內閣擬定, 但最終總得過他的眼才行。

那廂喬虞一覺醒來, 又恢複了之前的精力充沛,知道皇帝沒空, 她就振奮地帶上了人,幾天下來,興衝衝地把整個避暑山莊逛了個遍,大約有皇帝事先吩咐過,她去哪兒都沒見人阻攔。

體力不足半點沒影響到她的興致,晚上回來又同皇帝滔滔不絕地分享今天又去哪兒見了什麼,歡喜的模樣瞧得皇帝都沒好意思打斷她。

“在這呆幾天, 把你的心放野了。”皇帝黑眸直直看向她, 笑道,“今兒聽說往池子裡釣魚去了?”

喬虞心虛地抿了抿唇:“您不也挺喜歡吃的麼?”她不光去釣魚了,還一時興起去了廚房, 讓人把它們收拾出來,親手就著灶台烤了,自己偷偷摸摸吃了兩條。

宮人們說什麼也攔不住她,又聽她說要呈給皇上嘗一嘗,嚇得不行,連聲勸她,皇上要用完身子不適,哪怕就拉個肚子,這一整個廚房的人都得掉腦袋。

喬虞滿腦袋黑線,她都吃了兩條不還好端端地站著麼?她也不費心爭辯,退了一步,把烤魚切成塊,小小的盤子就盛了四塊魚腹的肉上桌,她捏著筷子都沒好意思動,全留給皇帝了。

她的動靜鬨這樣大,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就是瞧著那盤烤魚上頭斑駁的焦塊,也能猜出幾分來。不過是見她自以為小心地眼巴巴在旁邊看著,才不知不覺多夾了幾筷子。

他輕瞥了她一眼:“很得意?”

喬虞收斂了唇角的弧度,乖乖低下頭:“是很開心。”

皇帝笑了聲,伸出修長的手指鉗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將她素白秀嫩的小臉整個呈現在燭光之下,細細打量了一會兒,凝眉道:“嗯,曬黑了。”

“!”喬虞愕然的睜大了眼,表情說得上驚恐,“真的?”這時候銅鏡工藝再好,也就是照請人五官的程度,膚色的變化是看不出來的,她信以為真,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還是一樣的細膩光滑,連暴曬都的乾澀都沒有。

不該啊,她出去都帶著傘,今天去釣魚的時候就差把自己裹成個蒙麵俠了……等等,不會就露出的眼眶跟鼻頭曬著了吧?

見她小手摸著鼻頭眼神都呆滯了,皇帝不由唇角上揚,褪去了凜冽的威勢,從眼底緩緩流淌出來的笑意仿若幾經沉澱的美酒,格外醉人。

喬虞思緒混亂了半晌,也發覺不對勁了,一轉頭就對上他的笑容,心裡有八成確定他是在唬自己,到底有些不安,眨巴著眼殷切地望去:“皇上,你嚇我的對麼?”

皇帝挑眉,神色沉穩:“朕什麼時候騙過你?”

喬虞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起身就想到鏡子前看看,被皇帝攥住手腕拉了回來,好笑道:“乾嘛去?黑就黑吧,養兩天不就白回來了。”

喬虞撇了撇嘴,“您說的輕巧,作為皇上的寵妃,我必須時刻讓自己處於最好的狀態才行,這不光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給您長臉啊,總不能讓彆人說您沒有眼光吧?”

皇帝戲謔道:“朕剛見著你的時候,你發髻上還插著兩根樹葉。”

喬虞漲紅著臉:“這是我故意的,您就沒看見我額前的蓮花鈿麼?就是得要綠葉襯紅花的。”理直氣壯地連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她掩飾性地擺擺手,“算了,女人家的事情你怎麼知道呢。”

頗有些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意思。

皇帝笑睨著看她:“行了,玩鬨了一天縱得你沒個章法。”他點點她的額前,笑道,“知道麼?今兒個有人都把禮送到你門前了,偏你不在,可錯過了不少好東西。”

喬虞愣了愣:“送禮?誰?送我乾嘛呀?”她一臉茫然,皇帝也不急,由著她琢磨,好半會兒才恍然,“啊,是來討好我的麼?”明澈瀅亮的眼眸既興奮又期待,明明白白地表現出“連我都有人奉承了”的驚訝。

皇帝一瞬無言以對,要是換個人聽他這麼一說早就推拒解釋、自證清白以表明其身立正,不結黨營私謀私利。

知道她想法與常人不同,皇帝笑了笑,又問:“是不是心疼你那錯過的大禮了?聽說人可是還沒進門就被你這兒的奴才拒之門外了。”

喬虞自己行事肆意,也是在試探皇帝寬容度的過程中才慢慢放開,她對底下的宮人都是要求謹慎為主,多做多錯,不確定的時候,寧願不做。雖然說機遇和風險為正相關,但這個時代遇著風險一著不慎是會沒命的,成本太高。

她故作失落地耷拉著眉眼:“是啊,真可惜了,不拿白不拿,咱兩一人一半分了也好啊。”

皇帝有些詫異:“還有朕的一半呢?”

喬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自然了,旁人奉承我必有所求,我有的不還是您給的麼?說白了,人家可是衝著您來的。”

皇帝忍著笑,若有所思:“那應該都歸朕才是啊?”

喬虞眸光顫動,受傷地控訴道:“好歹經了我的手,沒點辛苦費,也該有手續費吧?”

“手續…費?”陌生的詞彙在他口中轉悠了一圈,皇帝故意逗她,“那要是他人求的你做不到怎麼辦?”

“那就不做啊。”喬虞理所當然地回,語氣平淡,仿佛這事再正常不過,“就是我拿錢不辦事兒了,難道還敢當麵來跟我對質不成?”

她揚唇一笑,彎起的眼中浸染了幾分狡黠:“這本身也不是什麼值得張揚的事,反正您肯定是偏心我的對不對?”

皇帝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搖頭失笑:“你啊……”想法莽撞而天真,他突然起了個念頭,問,“那要是來了個朕更偏心的呢?”

他或許是偏心於她的吧,但這多是因勢利導,從心而發,萬一日後有個不得不“偏心”的人,會做何選擇他自己也不確定。

誰說當皇帝就能隨心所欲的?

喬虞想了想,認真道:“那就不偏吧。”痛快的語氣猛地還聽出些許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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