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們二人離開, 喬虞懶洋洋地靠在圈椅上, 安靜地喝著茶一聲不響,就是南書張口想要說話, 都被她抬手止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她身後響起一道低沉的笑聲:“怎麼?朕要是不出聲,你打算憋多久?”
喬虞也不轉身, 盯著茶碗上的白瓷繪紋仿佛要看出朵花來:“這不是怕打攪了您的閒情逸致嘛?”
皇帝看著她的後腦勺,搖頭失笑, 到她身邊坐下:“見著朕,不行禮也就算了,頭都不抬了?”
喬虞依然低著頭, 小聲道:“我不敢看。”
皇帝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不敢什麼?”
第一次侍寢都沒見她害怕過,這時候是吃錯什麼藥了?
“我怕皇上不是皇上了。”細聲細氣的語調, 透著小心翼翼。
皇帝麵上笑意隱去,皺著眉, 伸手把她低垂的小腦袋抬起來, 深沉的黑眸落在她固執垂落的眼簾上, 顫抖的羽睫泄露了主人不平靜的心思。
“什麼意思?”
話裡浸透著一股寒意, 喬虞不由抖了一下, 抬眸委委屈屈地看過去:“你都沒來找我。”
“……”皇帝啞然,太後禁足她什麼意圖,他再過來不是火上加油麼?
“陸修容,蔣貴嬪好多人都來了, 你都沒來!”
“……”她們來乾什麼的你心裡沒數麼?
“外頭天天說您寵愛了這個,又寵愛了那個,就是不想著我!”越說越傷心,清澈的眼眸中包著淚水,晶瑩清透,欲墜不墜,“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皇上了。”
多少句控訴,皇帝還沒來得及翻臉,看她哇一聲哭了出來,再大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
算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什麼性子。
皇帝輕歎了聲,抽過她手裡攥著的帕子給她抹淚:“沒良心的,朕要不念著你,還想著給你過生辰?”
喬虞抽噎著一頓一頓的說:“你、你罰了我不能過的。”
皇帝頭回給人擦眼淚,手上力道沒把握準,把她白嫩的臉頰硬生生擦出一個紅塊,心虛地清咳了兩聲,手上的帕子隨意扔在一邊,“朕隻說不讓你設宴,有說不讓你慶賀生辰嗎?”
喬虞止住了眼淚,愣愣地看著他,淚痕交錯的模樣,呆呆傻傻的,倒讓皇帝不由緩和了神色,聲調放柔了說:“你不是不喜歡辦什麼聲勢浩大的宴會,嫌請了一堆麵和心不和的人來礙眼麼?眼下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還哭什麼。”
上揚的唇角還盞著一顆淚珠,如春雨初歇,更顯清麗,“那明天皇上你來麼?”
皇帝笑道:“為使宣昭儀展顏,朕隻能奉陪了。”
喬虞小小地歡呼了一聲,再也不見方才的愁容,明眸亮起光輝來,可抵滿堂燭光,高興道:“皇上對我真好。”
皇帝眉宇溫柔,調侃道:“那朕還是皇上麼?”
“是是是。”喬虞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是我狹隘、心眼小,你彆跟我計較,平白墮了您的威名。”
皇帝沒好氣地在她額前敲了一記:“你這嘴啊,幾年來也沒個長進。”
喬虞不耐聽他數落自己,眸光一動,暗暗探過身去:“皇上,您其實早就到了,在後頭偷聽我跟謝貴人和霍貴人的講話對不對?”
皇帝微笑不語,喬虞就看出來了:“您就是想看戲。”她撇了撇嘴,“幸好也就我知道,要是傳出去,指不定說是我怎樣囂張跋扈,連皇上都擔心我欺負了你的美人。”
“你說呢?”皇帝笑睨著看她,“就你那鬼靈精的樣,朕都不是你的對手,更遑論彆人?”他眯起眼,“方才攀扯起朕來倒是挺熟練的啊。”
喬虞訕訕笑了兩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位貴人是衝著您來的,同我說了許久的話,不過是相互掩護著打發時間罷了,就等著您來。”
她哼唧著道:“您說,這便宜我能讓她們占去麼?”
皇帝冷眼瞥過來:“便宜?”
喬虞果斷地否認:“是寶貝。”
皇帝神色中滿是無奈:“你呀……看來這禁足的兩月,你是一點都沒記著疼,”他忽然想起來,”心經抄完了麼?”
噗——正中紅心。
喬虞眼神飄忽著回避開他的目光,一拍手:“呀,乖寶好像要醒了,許久不見,他天天念叨著父皇…我這就把他抱來讓你們父子倆好好聚聚。”
她剛一動身,皇帝不疾不徐地吐出兩個字:“坐下。”就把她的動作給定住了。
喬虞乖乖地坐回去,手掌貼著膝蓋,坐姿端正又乖巧:“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沉聲道:“你去把抄完的心經拿來給朕看看。”
他雖然神態溫和,喬虞卻能聽出他語意中透著不容回絕的強硬,多說無益,她抿了抿唇,也沒叫人,自己挪著腳,慢騰騰地拿來一疊紙交給他,柔嫩的小臉上布滿了忐忑。
皇帝心裡有底,隨意往後翻了兩頁,果然是潔白的紙麵,一個墨點都沒有。
他漠然著臉不說話,喬虞越發局促,攥緊了手指:“皇上…對不起。”先認錯要緊。
皇帝不防她突然道歉,怔了瞬,問:“知道自己哪兒錯了麼?”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對上他麵無表情的神情,忙收了回去,不一會兒,就怯怯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