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喬虞從家中收到回信, 就開始著手忙南竹出宮嫁人的事兒。
宮女過了年齡, 隻要有主子的恩典,向上通報一聲就行。
眼下皇後病著, 後宮中主事的是賢妃和霍妃, 到底賢妃是四妃之一,喬虞便去她那說了一聲, 賢妃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給她使絆子, 笑道:“既是你的宮女, 便由你做主就好。”
南竹雖然心喜, 但要她驟然離開服侍了十幾年的主子,心頭也是滿滿的不舍, 稱無論如問要陪著她過完今年的生辰再走, 喬虞自然應了。
宣昭儀的生辰如果不是整年, 向來是不大辦的, 這宮中上下都知道,原先還有暗戳戳嘲笑她小家子氣,眼見著皇上每年生辰那日都專程陪著宣昭儀, 再多的輕視不屑都化作了嫉恨,終歸旁人有什麼要緊,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前幾天安嬪受了太後的照拂,大老遠去找皇上, 正好撞上了謝德儀,聽說也是好一陣刀光劍影,最後連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直接轉身就走。
經這麼一回,謝德儀和安嬪算是結仇了。
安嬪生性能忍,素來低調不與人爭鬥,可謝德儀卻不是個隱忍的性子,仗著皇上的偏愛,不僅不因為安嬪受太後看重而收斂,反而愈加不饒人。
幾番糾纏下來,安嬪竟還占了下風。
各宮嬪妃們也算看足了熱鬨。
夏槐說起來的時候好奇地問:“安嬪背後靠著太後,怎麼還壓製不了謝德儀呢”
喬虞笑道:“太後也不是做善事的,她要用安嬪,首先安嬪得先付出足夠的誠意,讓太後看見她的實力才行。”
“如果連個區區謝德儀就能讓她無從下手,想必太後也不會用她了。”
畢竟安嬪不是王嬪,沒了親緣關係,不能用的時候直接棄了就是。
夏槐恍然,有些惋惜:“說起來,安嬪娘娘也太倒黴了。”
剛進宮就鬨著這麼大的笑話,好不容易再站起來攀上了皇後,卻因為安修儀而一朝被皇後厭棄,這會兒總算因為太後而看見些許曙光,轉眼又煙消雲散。
喬虞細想起來也不由一笑:“你隻看她不幸的時候,可旁人碰上一樁事,早就一蹶不振了,安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著機遇,不說她性情堅毅,也是有點運氣的。”
運氣再好,沒個結果也不行啊。
夏槐歎了一聲,也就拋到腦後不再提了,還是自家主子的生辰禮最重要。
喬虞生日這天,皇帝下午早早就往靈犀宮來了,瞧著心情不錯,親手將一個卷軸交給她,
“朕答應送你的生辰禮物,好生收著。”
喬虞想起之前跟他說的,要他送自己一幅畫,眼睛一亮,當下就追不及待的打開了。
素白的紙麵上點綴著淡淡金色的暗紋,上頭畫了倚窗望月,顧盼生輝的美人,身上穿了件湖水藍色的曳地長裙,身影纖曼,娉娉嫋嫋,仰頭透過窗欞望向耀如銀盤的明月,弧線優美的肩頸,風姿儘展,隻露出一張側臉,精致秀美的麵容上,粲若星辰的明眸點亮了一片夜色。
喬虞愣了愣,好半會兒才從記憶中搜尋出這一幕。
“這是……”猶豫著吐出兩個字,她頓住了。
皇帝以為她是一時想不起來,笑道:“這是朕當年第一次翻你牌子,忙於政事來晚了些,正碰上你優哉遊哉的賞月呢。”說著,難免生出幾分懷念,“一晃好多年過去,你讓朕給你畫幅畫,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一幕。”
一想唇角便不自覺地揚起,碰上那麼多嬪妃,也隻有她連初次侍寢時都不見緊張,雖然有些小心陌生,但更多的是好奇,交談間鎮靜直率,笑語嫣然。
說起來,她在他麵前一直是膽大的。
她越是這樣,皇帝便越想縱著她,這麼多年,倒成了習慣了。
喬虞動了動唇,沉默了半晌,才說:“皇上的這份心意,我很喜歡。”
她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常常戲言跟皇帝有代溝也不是假的,但她能感受到對於皇帝來說,這有多難得。
連她自己都記不得十幾年前初次侍寢的情景,甚至多年不去,連清晏殿長什麼模樣她都有些模糊了。
若不是真的上心,想必連她那時候的臉都記不清了。
可畫裡的少女,好看的眉眼間青稚璀璨的光芒,與周邊古雅精美的陳設格格不入,那是才穿越沒多久,尚沒有融合進這個時代氣息的喬虞。
皇帝看她說著喜歡,卻不像以往那樣歡欣活潑地撲過來,不由皺了眉:“怎麼了”
喬虞眨了眨眼,收斂起眼底的情緒,彎眸笑盈盈地望過來:“沒有,我就是太開心了。”
說完,她拿著畫,轉身就往內室走去,被扔在後頭的皇帝一愣,下意識地跟上去,見她親手將那副畫卷掛在了床前的木柱上,正好前頭擺了一盆嬌嫩欲滴的花束,與畫上的美人倒是相得益彰了。
她左左右右小心地調整了幾下,才找著自己最滿意的位置,掛好後美滋滋地端詳了許久,轉頭對皇帝笑道:“這樣,每天入睡前和醒來後,隻要掀開簾子,我就能看見這副畫啦。”
臉頰處的兩點梨渦若隱若現,簡直要甜到人心裡去。
皇帝黑眸中顯出溫柔地笑意,上前幾步走到她背後,伸手攬住她纖柔的腰,還沒怎麼用力,她便熟稔自然地窩進了他的懷裡,恰恰好好,仿佛天生就是這樣契合的。
喬虞軟軟著說,“早知道,我當初就該讓您把自己也畫上去。”
皇帝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再加上個景諶才好。”
有父有母有子,這就是一家人了。
皇帝越發意動,低頭問她:“要不朕再重新畫一幅?”
喬虞無語的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嘟囔著:“您可真是太直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