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2 / 2)

皇貴妃 卿隱 10752 字 3個月前

“阿茵!”朱靖下意識喚了句,打斷她的後半段話,直覺告訴那絕不是他想聽的。

文茵微微偏眸朝他看去,未再開口,隻靜靜等他的答案。朱靖深沉的目光也看著她,臉色幾多晦暗不明。

時間在沉寂中一點一滴過去,文茵遲遲未等來他的答案。她眸色漸漸冷了下來,姣美的麵上浮現了淡淡的嘲諷。

將手裡物件重新放回博古架上,她轉身直接抬步欲走,卻聽身後傳來帝王沉冷的聲音:“你竟不肯為朕妥協半分,莫不是你就吃定了朕?小事上朕可以容你忍你,允你放肆行事,可後宮事牽扯前朝,關乎國體的大事,朕怎可一味縱容於你?”

文茵背對著他半晌未言,許久,方似唇邊溢出笑般輕聲道了句:“可能聖上容我、忍我已至極限,從今往後,聖上可以一身輕了。”

語罷,她抬步就走。

“放肆!你站住!”朱靖猛地起身,劇烈的動作使得桌角與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兩步後又停下,緊緊盯著她那清瘦孤傲的背。

文茵也停了步,未轉身。

“好,好。”他望著她那倔拗的隻要個答案的模樣,內心情緒翻江倒海,腦中有兩種聲音在鼎峙對壘,一種聲音告誡他任她離開便是,莫要再二再三縱容她驕縱之氣,否則一國之君受女子轄製豈不可笑,亦不明智。可另外一種聲音卻在低低而語,隻問他一句,可就當真由她失望離去?

“你若不喜她們,朕就讓她們遷宮,打發她們去怡暢園,總歸不讓她們礙你的眼。”話一出口,他胸口陡然升起幾分挫敗的沉怒,卻又詭異的騰起些許卸了包袱般的輕鬆。他鬱燥的用力捏了下眉心,問,“如此總成了罷?”

罷了,這般吧,他想。

總歸也不失了大體,不礙著什麼。

前朝大抵會有些風波,不過也在他掌控範圍之內,鬨不起大浪來。

“不,聖上還是不明白。”

朱靖還在想著後續事宜,冷不丁聽得前方微涼柔潤的嗓音,猛地抬頭。

“如此,你竟還不滿意?”

他的聲音不複之前的平靜,她聽得出來他的耐心即將告罄。隨手將頰邊碎發彆到耳後,她微微偏了臉,含笑看向他那難看至極的臉色。

“在我開口向聖上提要求的那刻,就注定了我隻會要唯一的那個答案。要麼聖上選我,那此後我萬千情感儘數傾注聖上一人之身,絕無保留,當然也需聖上對我也有同等的贈予;要麼聖上就選她們,隨便如何安置她們,我絕無半分異議,隻是……”她慢聲,“聖上此後便莫再踏入我宮門半步。”

這番話入耳,朱靖本能的覺得,他理應感到冒犯,感到帝王威嚴被挑釁的震怒。可偏他感受不到這種情緒,或者說在他心裡騰起的這種情緒少之又少。

此刻,他內心幾乎要被她那句萬千情感儘數傾注他身,以及毫無保留,這等詞句給占滿了。

他心底深處泛起激蕩,難以自控。

帝王的本能讓他直覺到這種情緒的危險,他遂逼迫自己冷靜清醒下來,不讓情緒影響他的判斷。

不,確切的說,已經影響到他的判斷了。

他的臉色一下子寒沉下來。

為了她,他竟荒唐的欲將整個後宮遷到怡暢園,不計後果,不考慮前朝後宮的影響,隻為了不讓她此刻失望。

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情緒開始了受她掌控?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遣散後宮,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後宮妃嬪連想都不敢想,他都不知,她如何敢堂而皇之的向他來要求。大抵是看出了他對她情感上的放縱,仗著他過度的恩寵,進而變本加厲,得寸進尺罷。

“你當真容不下她們?可是之前,你們不是還姊妹相稱,相處的還算融洽?”

聞言,文茵就笑了:“不與她們相處融洽,我又怎知有些事情是不可妥協的。就譬如,哪怕待她們再好,她們還是心心念念惦記著我的夫君,這要我如何能忍得了?”

柔柔婉婉的夫君二字入耳,他就難以再硬起心腸。

“那就索性允了朕之前所提,你與她們眼不見為淨。”

“此話我之前解釋過了。在我這裡沒有兩全其美,望聖上周知。”在他皺眉開口前,她又柔緩聲道,“我並非不知聖上為難,祖製、前朝阻力、民間流言等等阻力,將會給聖上造成不小的困擾。但是聖上並非任人轄製的皇帝,卻是乾綱獨斷的帝王,這些阻力對聖上而言,並非是不可抗拒的。關鍵隻看聖上願不願罷了。”

朱靖沒有再言語,高大的身影立在禦案旁,一言不發的靜看著她。

文茵卻不再看他,也不著急再開口,隻是轉而環顧著這金碧輝煌的勤政殿,細細的觀察著。

白玉階,金龍柱,飛簷鬥拱,莊嚴巍峨。

這座華麗宮闕,不知經曆了幾朝幾代,也不知有多少朝臣年年歲歲的過來朝拜。她的父親曾站在過這裡,她的大哥曾也站在過這裡,還有諸多的人。為天下百姓嘔心瀝血,也為自家權勢勾心鬥角。

當然,也曾有人站在這裡,卻是隻為了她。

“若我不在意聖上,那便隨聖上三宮六院,今宿永和宮,明幸延禧宮,隨你寵幸哪個我都可以做到視若無睹。可我若在意了,那哪怕聖上多看旁的女子半眼,我都心中鬱鬱,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朕……”大抵是頭回聽她如此這般直白濃烈的告白,朱靖很難不動容,忍不住朝她走過去兩步,“朕也允諾過,不會再碰她們。”

文茵朝後退半步,“我的意思聖上已經很明確了。聖上做好了決定,便遣人告知我一聲便可。對了,長樂宮已經修繕完畢,過些時日,我便著人收拾東西,準備搬遷過去。”

聽著她不冷不熱的話,看著她如此生疏的模樣,朱靖隻覺得胸口忽冷又忽熱,好似有什麼在其中狠狠擰過。

他不明白,她這回是怎麼了,為何一夕之間變化如此之大。從前他們也不是沒有過爭執的時候,可每每她脾氣過了便會從身後環住他,說些入耳的軟話。便是偶爾幾次兩人冷戰時,也都會相互遞梯子,很快就和好如初。

那次像如今這般,她不依不饒,不妥協半絲半毫。

甚至都不會與他爭吵,反倒是平靜的訴說原委,下最後通牒般,讓他做最後的決定。就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與他決裂。

“阿茵,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字字句句皆出真心。”

朱靖猛地咬牙,快步跨前過去,直接轉至她麵前,居高臨下的逼視她。

“看著朕,再說一遍。”他強勢的目光直逼她眸底,“可就不為朕妥協半分?朕,已退了半步。”

文茵仰眸看過去,一字一句不帶遲疑:“聖上已為我退了半步,何不再退半步?”

朱靖驟然眯眸,盯她半瞬,突然怒極而笑。

“朕應是錯了,錯的厲害。”他黑沉的眸光沉沉滅滅,“文茵啊文茵,是該朕誇你,不愧是文家人嗎?慣會得隴望蜀。”

文茵的心狠狠一跳。

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他的情緒失控了。

這個心思深沉難辨,從來將情緒掌控到極致的帝王,終於在此刻破防了。因為他竟主動提及了文家人。

確切的說,他提及的是她父親。

元首輔三個字是一道疤,她的傷疤,又何嘗不是他的。

她想笑,而她也由著自己在這一刻笑出聲來。

朱靖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逼自己強硬起來。

“阿茵,朕不可能應了你那荒唐請求。後宮,朕不會遣散,你,朕也要。”

文茵笑應了聲好啊,就笑著越過他朝殿外的方向走。

朱靖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握她手腕,卻被她用力甩開。

他又下意識朝她方向追過兩步,反應過來後又猝然停住,隻強捺各種情緒看著她孤瘦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

身為帝王,最忌諱讓人輕易掌控了情緒。

他已然犯了忌諱,萬不能一錯再錯。

況且,今日允了她如此荒唐請求,明個是不是還有更加荒唐的在等著他。

便是再在意她,可他也不願做那遺臭萬年的周幽王。

立在明暗交錯的陰影裡,他闔了眸子,冷硬的麵上晦暗不明。

突然,殿外傳來些嘈雜上。

他猛地睜眸,正要喝叱,猛地驚見馮保慌慌張張的進殿,邊哭邊喊:“聖上不好了,皇貴妃娘娘吐血暈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