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 60 章(1 / 2)

表妹多嬌 杜卿卿 8828 字 6個月前

薑綰離去了, 屋內很安靜,如水的月輝透過軒窗流進來,傾瀉在地麵上,泛出斑駁的光。

裴柯立在窗欞旁, 身姿頎長, 他低下頭看著掌中躺著的明月璫,薄唇輕抿。

夜色已經很深了,他明日還要動身離去,可此時的他, 沒有一丁點兒睡意。

他的身體是疲憊的,思緒卻越發清醒, 薑綰離去時那失落的神色還留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裴柯不由得想起年幼時的往事, 若是他的父母猶在,若是他的家族不倒,那他應當也是一個光風霽月的世家郎君, 在綻放煙花的那個夜晚, 遇到薑綰, 然後兩人有了交集。

可如今的他,沒有光明正大的官職, 腰間的劍染上了不少血漬, 這樣的他, 又怎能配的上薑綰這樣的女郎呢?

裴柯思緒不禁飄回那一日, 裴柯的父親裴錚, 乃正五品的步軍都指揮使,十五年前,裴柯不過還是個三歲稚子,那時祁宣帝也還沒有繼位,朝堂一片動蕩。

幾位皇子奪嫡,他們裴家不幸成了權貴之爭的犧牲品,裴柯的父親死於非命,裴柯的母親悲痛難耐,追隨他父親而去。

一夕之間,原本和睦親密的家,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他。

那時的裴柯隻是個三歲的孩童,關於那段往事他並沒有太多的印象,迄今牢牢記在腦海的,便是那滿地刺眼的、殷紅的血漬,他的父親、母親躺在血泊裡麵,緊緊閉著眼。

那日天氣很好,裴柯的父親裴錚給他做了一把小木劍,男孩子喜歡舞刀弄槍的,裴柯也不例外,哪怕他隻有三歲,裴錚便讓兒子每天早上射二十支箭、紮一刻鐘的馬步,一日也不耽擱。

他尚年幼,臂力也不足,可即便這樣,他已經可以拉著小弓正中箭靶。

小小少年郎的裴柯從不叫苦,他也要成為像父親那樣驍勇的將士,日後保家衛國。

收到父親雕的木劍,小裴柯歡喜極了,嬰兒肥的小臉紅撲撲的,眼睛裡閃著光,小團子的他,有模有樣的在父親麵前比劃著一招一式。

裴錚麵上帶些欣慰的笑,在一旁糾正著裴柯的動作,“我兒練武是個好苗子,然練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持之以恒,待你再大一些,為父便教給你更多的招式,日後柯兒與為父一起,咱們父子倆一同保家衛國。”

“好,柯兒要成為像父親這樣的人。” 小裴柯握緊拳頭,挺直了腰杆,仰著頭看向裴錚,信誓旦旦的應道。

不過,裴錚的諾言並沒有實現,那是裴柯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不多時,府上的管家來稟告,有貴人來了裴府,要見裴錚。

裴錚正了正衣衫,摸了摸裴柯的瓜,“柯兒你先出去玩著,為父要接待客人了。”

裴柯點點頭,出了裴錚的書房,恰好碰上一個玄色錦袍男子,他仰著腦袋打量了那人幾眼,原來這便是管家口中的貴人啊!

裴柯去了外麵,拿著自己的小木劍與其他同齡的孩童玩耍,直到臨近午時,他才從外麵回來,再次去到書房找尋裴錚。

裴錚手中的小木劍“砰”的一聲落地,他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小小的腦袋一片空白,身子抖的厲害,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地麵上淌著一灘灘血跡,在他心目中如高山一樣偉岸的父親,此時倒在血泊之中,鮮血染頭了他身上的寶藍色衣袍,身子冷冰冰的,麵色蒼白一片,早已沒了呼吸。

不多時,裴柯的母親也到了,看到此番場景,裴柯的母親悲痛欲絕,泣不成聲。

裴柯的母親是個有些柔弱的女人,她的日子便是在府上相夫教子、處理好一切事宜,她與裴柯的父親頗是恩愛,突如其來的、巨大的沉痛和打擊,徹底壓垮了這個並不堅強的女人。

她將裴柯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眉頭,淚水順著她的兩頰不斷的滑下來,好像是不會斷的溪流,“柯兒,你父親就是被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害了,將這件事情忘了,不要想著為你父親報仇,我們得罪不起那些皇子的。你日後照顧好你自己,與你二叔、二嬸生活在一起。母親是個懦弱的人,母親離不開你的父親。”

小小的裴柯感受到母親的身子一直在發抖,他伸出手抹去母親麵上的淚,可怎麼也抹不乾淨,他環上母親的脖頸,脆脆的道:“ 娘,你彆哭,有柯兒陪著你。”

裴柯的母親搖搖頭,將他支出去,“柯兒,你去找你二叔過來,娘在這裡等著你。”

裴柯點點頭,“好,娘,你彆哭,柯兒很快就會回來的。”

年幼的他,還不太明白什麼是死亡,他隻隱約知道,父親離去了,再也無法將他抱在懷中、握著他的手教他拉弓射箭,他再也感受不到父親溫暖的懷抱了。

裴柯跑出了屋子,他心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沒走幾步,他轉身又回到書房裡。

“娘!” 他瞪大雙眸,極力的朝著書房奔去,在進門的那一刻,溫熱的、殷紅的血漬濺到他腳旁的地麵上。

他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拿著刀架在脖子上,躺在了血泊之中,握上父親的手,最終閉上了雙眼。

“爹,娘,你們醒醒,你們起來看看柯兒呀!”

裴柯跪在他們二人身旁,豆大的淚滴落下來,他喊的嗓子都沙啞了,卻隻等到父親、母親越發冰涼的身體。

很多年過去了,裴柯已經記不太清那天的事情,然那刺眼的血泊,時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夜深人靜時,他一閉上眼,便會看到那一灘紅的血跡。

一夕之間,父親、母親離他而去,殺了裴柯父親的,正是其中奪嫡的一位皇子,權貴滔天,裴柯父母的枉死,在開封城沒有泛起一丁點兒水花。

反倒是有流言傳出來,給裴柯的父親潑臟水,指責他存有不軌之心、收受賄賂等一係列罪名。

權勢可以害了人的性命,還可以肆無忌憚的害了一個人的名聲,裴柯的父親即便在黃泉之下,也難得善終。

日子在一天天過去,朝堂奪嫡越發激烈,沒有人關注到裴府兩條人命的逝去,裴家很快便從朝堂上銷聲匿跡了。

裴柯跟著裴錚的弟弟、也就是他的二叔一起生活,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哪怕是親人,也總會有厭煩的一天。

自打裴錚離去,裴府少了很多進項,裴柯的二叔、二嬸將好的東西都留給自己兒子,至於裴柯,沒有人在意他是否吃得飽、穿的暖。

裴柯的二叔拿著裴柯父親遺留下來的財產,統統攬進自己的口袋裡,起初他們也是曾真心疼愛過裴柯,可日久天長,親情終究抵不過現實的金銀。

在裴錚還沒離世的時候,他時常照應自己的這個二弟,日子倒也過得去。可隨著裴錚的枉死,沒有進項,坐吃山空,裴柯的二叔手無縛雞之力,又拉不下臉麵外出謀生,日子過的著實清貧。

家裡幾個郎君,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手頭稍稍寬鬆點,裴柯的二叔疼自己的孩子還來不及呢,哪還在意裴柯!

從三歲到十三歲,這十年來,裴柯一直活在一個冷冰冰的世界裡,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溫度。

在裴柯十三歲那年,因為一些事情,他離開了二叔家,自己一個人在外謀生。

從他父親逝去的那一日,他便再也沒有摸過刀劍,縱然學有一身武藝,可在權勢麵前,人的性命不過如畜生一般可憐,辛勤練武、保家衛國,恍若成了一個笑話。

他的父親對待天子忠心耿耿,當初之所以遇害,也是因著不願與那位奪嫡的皇子同流合汙、裡應外合,最後因此失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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