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雀饒有興致的寫了半個時辰。
等到放下筆,他才發現樓下已經升騰起誘人的飯菜香,原本坐滿的書間此時少了大半人,應當都是饑腸轆轆下去吃飯了。
考官倒是沒動,仍臭著張臉坐在首位。
直到橋雀上前送卷子,他才臉色稍稍好轉,點了點桌案示意:“放這吧。”
橋雀將卷麵平整放好。
考官隨意瞥了兩眼,一掠即過:“書法不錯,莫非你就是橋和息?”
橋雀溫和作禮,昳麗的眉眼不見半點張揚驕縱:“是。”
考官眼神和緩,頷首道:“上到二樓的學子,在春日閣的花銷儘皆全免,此時已至午時,你也收拾著下去用膳吧。”
臨出門前,橋母叮囑過他早點回去,故而橋雀沒打算在一樓吃飯。
但他仍禮貌的謝過先生,待到下樓與小廝彙合時,才向樓外走。
沒走兩步,一道略微熟悉的聲音響起:“橋公子留步。”
橋雀側頭看去,便見開口挽留他的正是盛行聞。
一個和他撞人設的芝麻餡倒黴鬼。
都說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橋雀覺的撞人設同樣如此。
他當即端起溫潤君子的姿態:“盛公子有何事?”
盛行聞指了指四周目光灼熱的人群,淺笑道:“今日學子滿堂,七八個人擠一起,行聞身為當朝狀元,蒙春日閣看中,有幸獨占一桌,橋公子若是不嫌棄......”
橋雀聽到一半,麵露難色。
盛行聞頓時止住話語,體貼道:“是行聞冒犯了,橋公子既然有事,隻管去做便是,不必顧忌在下。”
他麵上顯出一副大度的模樣,橋雀不甘示弱,跟著客客氣氣的開口:“今日著實不便,日後若有空閒,和息定當邀盛兄於春日閣一聚。”
盛行聞緩緩勾唇,欣然道:“好。”
少年鬆眉,抬手作禮,轉身時衣袂翻飛,恍若天上仙姝駕鶴離去。
直至再也瞧不見那抹身影,盛行聞才在四周的懊惱歎氣聲中回到桌上,舉杯低笑。
年紀不大,倒是學會了那些老古板的君子做派。
然而教條規矩學的再好,生了那張誘人癡狂的美人臉,誰又能克製貪戀的僅僅將其當光風霽月的君子尊崇?
隻怕都想粗.暴的扯開那重重疊疊的衣裳,欺辱的君子蹙眉不堪忍受,直至最後崩潰的打碎前麵十幾年學的禮法戒律,心甘情願淪為旁人手心下的尤物。
到了那時。
這位君子的滋味。
定然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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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橋雀回到橋府,一邊用膳一邊和係統叭叭叭:【在劇情裡麵,凡是被他主動示好的基本活不過三章,這人看著是個好人,其實完全沒底線,為了上位能和貪官稱兄道弟,為了拉攏大學士直接賣身娶了他女兒,雖然不知道他接近我這個小官之子有什麼用意,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係統揚眉:【那你還和他約著下次見。】
橋雀若無其事的把青椒丟到一邊,正色道:【那不是成年人的表麵交際嘛。他要是真過來約我,我就以溫習詩書來推辭,反正策論交上去了,離半月一次的文人詩會還有段時間,我可以暢快的在家躺屍當鹹魚。】
係統嗯了聲,瞥見他又偷偷摸摸的挑食,皺眉沉吟半晌,扭頭將空間靈土裡栽種的西瓜挖出來,全換成小辣椒。
橋雀渾然不知的在橋府歡樂了幾天。
等橋父頑強的克服心理壓力爬起來,一臉悲痛的逮到他準備念叨子嗣之事時,一夥人忽而從外麵衝進來,推開橋父一把按住了橋雀,目光灼灼道:“你就是橋和息?”
他們來勢洶洶,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橋雀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身旁橋母的手,溫和出麵:“是我。諸位無緣無故闖入府中,有何——”
“是你就好,來人!”
那群土匪樣的老頭不聽橋雀說完,直接抬手道;“將人帶走!”
橋雀滿頭問號,正打算抵死不從,又一夥人從外衝進來,眼尖的看他們這一片混亂,立即出聲道:“住手!放下橋和息!”
土匪回頭,差點沒跳起來,拽著橋雀就走。
他年歲已高,力氣卻不小,橋雀被他拽了個踉蹌,好懸沒摔倒。
後來的那批人正值中年,幾步衝上來扶穩橋雀,開口便道:“趙醫官,你一沒陛下聖旨、二來直接闖入橋府搶人,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醫官?
這毛毛躁躁的老者居然還是個官員?
橋雀神色微妙,就見老者吹胡子瞪眼道:“老臣做的不對?那敢問尚書大人來此又有何貴乾?”
中年尚書微微一笑:“橋公子的策論寫的極好,一手書法更是令人驚豔,大學士聽聞他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連破三題,當即命我邀公子前往春日閣三層一敘。”
趙醫官氣道:“說來說去,你們不也是來搶人的!大學士桃李滿天下,不缺學子,我們禦醫院難得出一個這麼有天賦的,整個宮都在翹首以盼,你們卻橫插一腳,委實過分!”
中年尚書搖頭:“趙醫官所言差矣,大學士乃內閣首輔,與宰相大人並列一品,深得陛下信任。橋公子滿腹經綸飽讀詩書,合該在史書文學上施展拳腳,造福天下百姓,怎可屈就醫術這一小道?”
趙醫官怒極反笑:“醫術乃小道?嶺南之事中,若非我太醫院傾巢出動,隻怕這會瘟疫蔓延,死傷眾多!你敢罵醫術是小道?我看你們這些滿肚子墨水的才是小道!”
中年尚書挑釁成功,見趙醫官已然被怒火衝昏頭腦,再想不起以己之長克敵之短的念頭,當即故作從容大度的拱手,笑眯眯道:“是在下說的不對,趙醫官見諒。既然你我皆不願意放手,我看不如讓橋公子自己選,如何?”
他說著轉頭看過來,一旁的趙老氣的血壓飆升,並未多說,也跟著扭頭。
橋府內陡然陷入安靜中,無數目光落在橋雀身上,看的他心頭打鼓,險些OOC了謙謙君子的人設。僵著臉懵逼了半拍,橋雀這才在係統的提醒聲中反應過來,抬手作禮,看向趙醫官歉疚道:“承蒙禦醫院厚愛,隻是橋某一心仕途,無意——”
“陛下有旨!”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打斷了橋雀的話。
眾人心頭一驚,下意識順著聲看去,就見常年跟在陛下麵前的大太監平華從外走來,身旁的琉璃盤上托著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一群人頓時變了臉色,急忙彎腰俯身,豎著耳朵認真聽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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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隻有平華念聖旨的聲音清晰又鮮明。
聖旨內的話語不多,然而直到平華小心攙扶起橋雀,並一臉賠笑的將聖旨放入他手心時,其餘人還跪在地上震驚的喃喃自語:“原來那拯救萬民的藥方,出自橋和息之手......”
“如此年紀便立下這般大的功勞,隻怕他一入前朝,當即連升幾品,成為陛下與世家眼中的香餑餑!”
“難怪尚書大人親自前來邀請,大學士之弟子千千萬,竟無一人能勝過橋和息!”
“說起來,橋和息似乎還未娶妻婚配?”
“這何止是有天賦。”趙醫官盯著橋雀,目光越發灼熱:“這分明是天生的醫者、多智近妖!合該入我醫道一途!”
橋雀被他瞅的發毛,趕忙拽住平華,輕咳道:“平華公公若是無事,不妨留下休息片刻。”
後麵還有一大堆事的平華當即收回要離開的腳,堆笑道:“是,老奴都聽娘、橋公子的。”
“......”橋雀選擇性失聰,客氣道:“公公這邊請。”
平華整日陪在殷朔身邊,旁邊不敢湊近,是以他們轉路來到書房時,房內便隻剩他們兩人。
沒有外人在,橋雀懶得做表麵功夫,直接把外人恨不得供奉起來的聖旨隨意扔到桌上,坐到椅子上氣惱道:“我說他在前朝怎麼一直不提藥方的事,合著兜兜轉轉,他還是想讓我領這份功勞?我又不像他名聲那麼差,要這個榮譽不過是錦上添花,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平華躬身討好道:“陛下心悅娘娘,自然有什麼好的都想給娘娘。而且......”
他欲言又止。
橋雀沒好氣道:“直接說,我又不像他那麼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發火。”
平華堆笑:“而且娘娘在春日閣一舉成名,陛下擔憂蘇公公對您下手,隻好臨時改變謀略,費儘心思的為您鋪路,方麵您快速獲得地位與人脈,讓蘇公公不敢動手。”
橋雀聽的納悶:“不是他讓我去春日閣的,怎麼還能怪到我頭上?”
平華止言又欲,最終尷尬道:“陛下未料到娘娘如此聰穎,原先隻盼著您去散散心,見見京城花燈的妙景,沒想到娘娘輕而易舉連破三題,還寫下轟動太醫院的策論,這可真是......叫人始料未及。”
橋雀:“......”
係統笑出聲:【我看出來了,你在殷朔的心裡就是個廢物點心,鹹魚美人。】
橋雀深吸口氣,聲音溫柔:【不要挑撥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
係統頓了頓:【......你拳頭硬了。】
“如今陛下心思已變。”平華小心道:“打算借瘟疫藥方一事給大學士施壓,大學士本就青睞娘娘,聽聞您有如此功勞,今日之後必然吸引無數世家的目光,他定然不會再像聽聞禦醫出麵時那般沉穩,坐立不安下,他說不定還會親自——”
“叩叩叩。”
敲門聲乍起。
侍女在外顫聲道:“公子,大學士來訪。”
房內安靜瞬息,橋雀看向平華。
平華低聲道:“大學士無心仕途,既不與宦官接觸,也不愛搭理陛下,平日裡喜好流連春日閣,批改閱覽學子呈上的錯題與策論。但他並非迂腐之人,深知朝堂變幻莫測,安排了不少弟子入朝為官,如今已如老樹紮根,旁人輕易動他不得。”
“和醉心權勢的宰相大人比,陛下顯然對大學士更放心。”平華拱手,恭敬道:“所以娘娘無需多慮,安心與其來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