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奉之漸漸收斂了歡喜的神色, 眼底沉沉一片,晦澀的令人捉摸不透。
確定了和橋雀的關係後,他這會才有底氣開口,重新問起先前的問題:“你和那個弟子……有舊情?”
橋雀沉思少頃, 害怕自己表現的與陸玄太親密, 會讓葉奉之感到不安與懷疑, 便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舊情,點頭之交。”
葉奉之垂眼, 臉上不見喜色, 拳頭反而緩緩攥緊。
他薄唇緊抿,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壓下失衡的嫉妒與憤怒。
——這不是橋雀的錯。
橋雀心裡隻有劍, 雖修為高深, 卻又好哄又好騙。
那名弟子引誘著橋雀上床, 他就算是生氣惱火,也應該去質問針對那名弟子, 怎麼能反過來和橋雀動怒?
葉奉之心念翻滾,情緒波動的厲害, 理智倒是始終在線, 清明的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笑,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生怕音量過大會嚇到橋雀:“原來如此……不熟也好, 你乃劍修, 與外人相處過密總歸分散精力。這樣吧,日後再有人來尋你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你便告知我, 我來出麵替你應付他們,可好?”
橋雀沒get到他話中隱喻,隻當他是小心眼的要對自己的人際關係把把關,便不甚在意的頷首:“好。”
葉奉之滿意了,這才有餘力關注到其他事情。
橋雀今日沒有束起滿頭青絲,而是披散著烏黑的長發,發間落著一枚不知從哪來的淡粉花瓣,襯得他眼尾處的一點丹朱越發鮮妍。
葉奉之心頭一動,抬手摘去花瓣,對上橋雀純澈而坦蕩的目光,低聲誘哄道:“我方才說的是外人,你我是必將合籍的道侶,自然與他們不同,可以做些更親密、更愉快的舉動。”
橋雀想了想,讚同道:“你說得對。”
葉奉之雙眸亮起,然而還沒高興太久,他就見橋雀喚出極霄,劍意凜然道:“拔劍,來對練。”
葉奉之“?!”
等等。
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理所當然的。
橋雀沒聽他解釋,上來就把他揍了一頓。
葉奉之被打的自閉,事後見橋雀愉悅的勾唇離去,一時間既有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覺悟,又深刻的懷疑自己誘拐人的方法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不然彆人能把橋雀推倒,怎麼輪到他這個正牌道侶,就成了挨打??
橋雀收劍回了房間。
屋外的花樹開的正盛,微風卷著花瓣進來時,飄飄揚揚的灑了一桌子。桌上的茶杯裡飄蕩著一枚花瓣,隨著被風吹皺的水麵打轉,把好端端的一杯清茶變成了花茶。
他在桌前坐下,正想問對麵的人要不要換杯茶水,虛和先一步睜開眼,含笑道:“橋施主先前沉默不語,現在卻情緒平和,想必是出去了一趟,遇到了什麼喜事?”
今日晨時,天邊才微亮,虛和就守在門外,早早的過來給他念真經。
橋雀打起精神聽了一上午,正昏昏欲睡時被道童驚動,起身出去處理葉奉之和陸玄的事情,變相的抓住了課間自由休息的機會。
現在被儘職儘責的導師一問,他不好意思說自己之前沉默,是聽的懵懵懂懂犯困加走神,隻好若無其事道:“葉奉之欲與我結為道侶,我同意了。”
虛和笑容漸淡:“的確是件喜事。”
他頓了頓,雙手合十,垂著眼道:“可惜貧僧今日便要離開,無法參與橋施主的合籍大典……”
橋雀蹙眉,微微有些失態的打斷:“為何這般倉促?”
虛和敏銳的察覺到他的不舍,一時眼神柔和,細細解釋道:“佛院聖子理當在俗世中遊曆百年,度化眾生也度化自己。如今在清虛宗小住月餘,已屬虛和的貪戀,不可繼續沉湎。而且近日魔修再起的傳聞日漸頻繁,為了辨彆真偽,也需有人前去查看,諸多事務疊加,虛和隻能來向橋施主告彆。”
橋雀聽的恍然,雖舍不得私教的一對一講課,但仍是嗯了聲,起身推門道:“聖僧,請。”
虛和抬步,行至屋外,忽而從懷中拿出一顆珠子,遞到橋雀麵前。
圓珠雪白如牛乳,其內縈繞著深厚的靈氣,小巧而精致。
橋雀好奇接過,打量了兩眼,抬頭看向虛和。
虛和微微一笑:“此乃佛骨舍利,由貧僧靈骨碾碎研磨而成,施主拿著它,日後再想聽經文,將神識沉浸其中,喚一聲即可。”
橋雀心頭一顫,險些沒拿穩圓珠。
修真界內靈氣充裕,一些人得天獨厚,自出生起便塑造了一節靈骨。靈骨可使主人修煉速度一日千裡,或與劍道相契合,或親近丹藥佛法,總歸有越於常人之處。
而這些人一被發現,便會被宗門好生培養,當做未來的接班人看待——虛和便是如此。
拋開這些的話,靈骨也是人體內的一根骨頭,縱使隻有一小節,抽出來也是血肉撕裂的痛,尋常人藏著護著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動手,就為了讓他日後能隨時聽到真經?
橋雀想不通,被震撼的呆在原地,甚至冒出了一個疑問——虛和在幾個碎片裡明明看起來最正常,怎麼兜兜轉轉到後來,反而是最瘋的那個?
他開始覺得圓珠燙手,繃著臉還到對方麵前:“我不需要此物,你收回去。”
虛和從容道:“靈骨已被碾碎,若橋施主不喜,貧僧隻能將它毀掉。”
橋雀頓時五指收攏,微微睜大眼:“靈骨妙用極多,放在身側時刻都能彙聚靈氣,你怎可將它輕易毀掉?就算你不想要,也可贈予他人……”
虛和冷不丁開口:“沒有他人。”
他手掌合十,沉著不迫道:“這是特意為橋施主做的,哪怕磨碎成粉,也不會認第二人為主。”
橋雀呆住,心亂如麻,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虛和見他打碎了往日的冷冰冰,如同河蚌張開了堅硬的外殼,似那夜般流露出內裡的柔軟,便輕笑著柔聲安撫:“不過是節骨頭,橋施主若心生愧疚……不如也贈我件珍寶?”
橋雀腦袋迷糊,聞言想也不想的將極霄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