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睡夢中的江楚珊突然打了個機靈,然後就被她娘給叫醒了,她咪蒙地睜開眼睛,就對上她娘溫柔的臉。
“珊珊,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江楚珊困得不行,隻想睡,不想吃飯,正打算翻個身繼續睡,哪裡想到肚子不爭氣,“咕咕”地抗議起來,她還怎麼睡覺得下去。
“娘,這小米粥咋是苦的啊?”
一口小米粥下肚,江楚珊的小臉就皺巴起來,李美玲溫聲道:“小米粥沒問題,是你剛退燒,嘴苦。”
江楚珊“哦”了一聲,然後咬了一口雞蛋,雞蛋也是苦的,反正到了嘴裡的東西,就是糖都得帶上點苦味兒。
這樣的情況,她這些年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早就習慣了,而她也沒有要糖甜嘴,因為就是要她娘也不會給,因為怕糖影響藥效。
迷迷瞪瞪地吃完,迷迷瞪瞪地漱了口,然後往床上一躺,便又睡著了,沒有辦法,她太困了,這一覺就到了天明,再醒來,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陽光溫暖而又明媚。
“珊珊,你醒了,感覺咋樣?”
江楚珊在病床上伸了伸懶腰,感覺著身體不同於昨天的輕鬆,笑道:“感覺還好,沒有難受。”
她這麼一說,王香苗和李美玲也都舒展了眉頭,又去讓張醫生看了看,江楚珊恢複得不錯,便辦理了出院手續,正在醫院門口等她公公的騾子車呢,一輛大貨車就停在了她們邊上。
“娘,嬸子,我爹和栓福叔來不了了,他們去知青辦接知青去了。”
李美玲驚訝道:“接知青?咱們大隊要來知青了?”
王香苗也同樣驚訝:“隻咱們大隊,還是相鄰的幾個大隊都有?”
江楚珊也好奇,冷不丁的,怎麼就給他們大隊分派知青了呢?
江楚林神情難看地說道:“隻咱們大隊,而且六個知青呢。”
經過周玉菲這一遭,他對知青的印象很不好,吃著他們農村人的糧食,看不起農村人,李美玲和王香苗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大隊的地就那麼些,不會因為知青來了,就多一分地,同樣也不會因為知青來了,就多收幾斤糧食,可是分糧食的人卻多了六個,誰能願意啊。
不過在外頭,她們也不敢多說,悶不吭聲上了車,江楚珊感冒剛好不能吹風,坐在車頭,李美玲和王香苗坐在後麵的車廂,兩波人不在一處,卻都在說同一個話題,那就是知青。
江楚珊納悶道:“哥。你說上麵為啥突然就給咱們大隊派知青了?”
江楚林搖頭,他去哪兒知道啊,江楚珊沒有指望他能回答,接著又換了一個問題:“也不知道咱們大隊咋安排這些知青?”
“不管咋安排,都影響不到我們,讓大隊的乾部愁去吧。”
江楚珊手托著下巴,想了想也是,他們不去大隊上工,和他們接觸也有限,索性就不想了。
“大林,路過公社郵局的時候停一停,給新洲發一個電報。”
而江楚林這才知道,他妹妹懷了雙胞胎,欣喜地眉眼都飛了起來:“我上次買的禮物少了,還得再補一份,我這個舅舅可不能偏心眼。”
江楚珊想起他上次買的那些玩具和衣裳,趕忙說道:“哥,你還是先彆買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等它們出生後,你再買也不遲。”
江楚林卻說道:“這次不能用就下次用,你又不是生了這胎後就不生了。”
江楚珊氣道:“你倒是說對了,我還真打算生這一胎。”
說完看了他一眼:“不過你倒是可以多生幾個,哥,大森哥都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我也當娘了,你要抓緊點兒啊。”
江楚林不可置信:“大森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誰啊,我認識嗎?”
江楚珊卻不肯跟他多說:“等著吧,等地裡種上麥子後,大森哥說不定就要去女方家提親了,今年冬天就能辦事兒,到時候咱們家可就隻剩下你一個孤家寡人了。”
江楚林咽了咽口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突然有緊迫感了,他難以想象兄弟姐妹幾個,彆人都拖家帶口成雙成對,隻有他形單影隻的,想想都覺得自己可憐。
很快就到了公社,車在郵局停下,江楚林陪著江楚珊下車給楊新洲發了一份電報,巧的是郵局裡正好有她的包裹,楊新洲郵過來的,正好取了。
“你們咋拿了一個包裹?”
李美玲在車廂上問道,江楚珊揚聲道:“新洲哥給寄的,都是給她閨女買的洋娃娃,還有小裙子。”
沒有給她買東西,當然也沒有公婆和小叔子小姑子的,不對,有她的東西呢,包裹裡好像有一盒雅霜,這個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
李美玲雖然覺得女婿亂花錢,但是卻沒有說話,因為她旁邊的王香苗臉都黑了:“這敗家玩意,上次就郵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這次又是,郵費不是錢啊,珊珊,給他回信的時候告訴他,彆讓他儘買些不中用的東西,有那錢還不如留著給孩子買奶粉呢。”
而江楚珊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楊新洲關心孩子,給孩子買東西,她不反對,但是他的審美她不敢苟同,上次的玩具還好,洋娃娃也能將就著看,想來是因為款式少的原因,他才沒有選擇,所以買的還算正常。
小裙子和小上衣都是大紅色,這沒有問題,可是這衣裳上的蝴蝶結為什麼是綠色的,她看著這衣裳配色眼睛疼,一想到將來要穿到她小閨女身上,她醜拒。
而楊新洲還不知道自己被媳婦嫌棄了,這天下課後在食堂吃過飯,正打算去圖書館看書,就收到了媳婦的電報,看著上麵的字,明明經常見,但是他覺得快要不認識了,所以他媳婦兒真的懷了雙胞胎?他們總共就一晚上,怎麼可能?揉了揉眼睛,打算再看一遍,然後電報就被背後的一隻手給奪走了。
韓衛東拿著電報,得瑟地朝著他搖了搖,嘴欠道:“老楊,你反應能力可不成啊,這要是在戰場上,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然後便拿起電報看了看上麵的內容,然後看著楊新洲的眼睛都紅了:“你小子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兒。”
楊新洲嘴角一勾,說出的話,不是一般地招人恨:“沒辦法,誰讓我眼光好。”
韓衛東:“……”
這厚臉皮也沒誰了,然後揚了揚手中的電報:“想要電報嗎?一碗紅燒肉。”
楊新洲身影一閃,韓衛東直覺危險,想要躲卻沒有來得及,胳膊肘一麻,手裡的電報就到了楊新洲的手裡,瞧著他小心地折起來,然後放進上衣口袋裡。
“老韓,你這身手不行啊,這要是在戰場上,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說完這句話揚長而去,這是把原來的話又回敬了回來,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啊,韓衛東咬牙,這小子的便宜真是越來越難占了。
不提這些,就說那天江楚珊從醫院回到大隊,剛到村口,就碰到了她爹和她公公趕著騾子車,載著四女二男六個知青,雖然性彆不一,衣著打扮發型都一樣,但是卻有一個共同點,六個人的皮膚都挺白的。
“江支書,你們大隊明明有汽車,為什麼不用汽車去接我們,反而用這拉過糞的車接,我們是來幫你們建設新農村的,你們就這麼對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江楚林剛好聽到,嗤笑一聲,對著江楚珊說道:“瞧著吧,上麵分過來的這幾個知青可不是省油的燈。”
江楚珊笑道:“管他們省不省油,到了農村就得乾農活,一天的農活下來,如果他們還有精力鬨騰,那才叫真不省油呢。”
說完,又拍了拍車門道:“停下車,我去幫幫爹他們。”
江楚林沒聽她的,直接摁了摁車喇叭,把頭探出車窗跟江國平和楊栓福打了打招呼,便一踩油門,開著車向楊家而去。
“我送你和嬸子到家門口。”
“可是爹……”
江楚林輕笑道:“放心吧,在咱們自己的地盤,咱爹還能吃虧?”
江楚珊笑了,她這是關心則亂,她爹當了這麼些年的支書,還能吃了這些毛孩子的虧。
而在他們走後,村邊的一棵老榆樹的後麵走出來一個身影,赫然就是楊文明,他目光沉沉地看著載著知青的車走遠,然後又看了看天上飛翔的鳥,石橋村大隊太平靜了,需要新鮮的血液,帶來點變化。
“嫂子,聽爹說你懷了雙胞胎,是不是就是我跟小哥這樣的?我是不是又有小侄子,又有小侄女了?”
中午楊新雨回到家,一看到嫂子,就趕緊跑過去膩歪,江楚珊揉了揉她變黑不少的頭發,又捏了捏她長了些肉的小臉兒,笑道:“這我可說不準,興許是兩個侄子,或者兩個侄女呢。”
楊新雨不管,堅持道:“肯定是一個小侄兒,一個小侄女。”
剛剛洗完衣裳進來的王香苗笑道:“都說孩子的眼睛明,說不得你懷的就是龍鳳胎呢。”
說完又問楊新澤:“小澤,你覺得你嫂子懷的是不是龍鳳胎?”
楊新澤抿嘴笑道:“無論侄兒侄女,我都喜歡。”
王香苗嗔了他一眼:“小小年紀就跟一個小老頭似的,也不知道像誰,連個玩笑話都不會開。”
江楚珊笑道:“我們小澤這叫沉穩。”
楊新澤被嫂子一誇,屋裡待不下去了,紅著臉說了聲:“我去砍柴。”
便出門去了,留下屋裡的幾個女人哄堂大笑。
“珊珊,中午你想吃什麼,我去做。”
“吃蒸菜吧,就蒸馬齒莧,我想吃那個。”
蒸菜是她婆婆的拿手好菜,既美味開胃,還清淡,她大病初愈嘴巴淡,偏偏因為身體不能吃重口味的飯菜,這個剛剛好。
“小雨,你哥今天早上又乖乖喝羊奶嗎?”
婆婆走後,江楚珊問小姑子,小姑子是個吃貨,隻要羊奶去了膻味,她接受度很高,還是非常喜歡喝的,而小叔子則不一樣了,平常沒看出來他挑食,結果對羊奶卻敬謝不敏,每天都要人看著才會喝。
楊新雨小胸脯一挺:“有,我看著他喝呢。”
江楚珊欣慰一笑,小叔子和小姑子當初在楊新潔手裡,救了她兩個孩子,哪怕就為這份救命之恩,她對他們怎麼照顧都不為過,更彆提平常這倆小的,隻要有空就幫她做家務,來到楊家,她除了做飯就幾乎沒有做過家務,就是他們倆的功勞,這樣的弟妹,她怎麼能不喜歡。
中午吃了一頓美味的蒸菜,江楚珊的味蕾總算恢複正常了,也徹底宣告她的痊愈,而因為她懷了雙胞胎,又生了一次病,無論婆家人,還是娘家人,都把她當作玻璃娃娃一樣看待,彆說做家務了,本來家務就由小兄妹倆包了,這下更不可能了,而且她連紡紗織布都不能了,更彆提去菇房了。
菇房那邊就交給了林教授,他現在常駐石橋村大隊,一邊研究麥秸稈種除草菇以外的蘑菇品種,一邊照顧他的實驗田。
而她的任務就吃吃喝喝養胎,真要想要活動可以,圍著院子散步就可以,反正就是不能乾活兒,江楚珊幸福地煩惱著。
而來到石橋村大隊的知青們就沒有這麼幸福了,經過幾天農活的摧殘,根本沒有力氣折騰,等終於秋糧入庫,冬小麥也終於都種上,已經是知青來到石橋村大隊半個月之後了,地裡的農活沒有那麼緊,他們也不知道適應了農村的生活,便開始鬨騰了。
他們是知識青年,有文化,憑什麼他們本地人,還沒有他們學曆高呢,就能進製糖廠,還有蘑菇養殖廠,而他們這些知識青年,就隻能賣力氣下地乾活,他們也要進製糖廠,也要進蘑菇養殖廠,聽說六個人一起到大隊門口抗議,結果江國平直接報了公安,說他們擾亂石橋村大隊的治安。
後麵他們不搞抗議了,開始籠絡社員們,想要讓社員幫他們給江國平施壓,但是社員們又不傻,製糖廠和蘑菇養殖廠一個蘿卜一個坑,就要那麼幾個人,他們這些知青進去了,占了名額,他們還怎麼進?
這條路行不通,他們又開始向外求助,這幾個家裡都有點關係,想要靠家裡施加壓力,讓江國平妥協,可是江國平根本不怕,他一不準備升官,二來又沒有什麼黑曆史,知青們再次敗北。
江國平就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軟硬不吃,知青們根本拿他沒有辦法,折騰了一段日子,他們也疲了,倒是也安生了下來。
而一直在暗處尋找機會的楊文明,不由失望不已,本來以為這幾個知青能夠折騰出點名堂來,可是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卻沒有傷到江國平一家的一根毫毛,差點沒氣吐血了,枉費他費了那麼大的勁。
這個時候石橋村大隊早就已經銀裝素裹了,冬天本來是貓冬的季節,彆的大隊的社員都坐在家裡的炕上取暖,石橋村大隊的社員卻忙得腳不沾地,他們挨村挨戶地收玉米芯製糖,收麥秸稈、收棉籽殼等農業邊角料用來養蘑菇,這蘑菇養殖可不是種地,還得看季節,種蘑菇一年四季都可以,有的社員默默算了算,他們今年能夠分到手的錢,一個個笑的見牙不見眼。
而促成這一切的江楚珊,這個時候已經懷七個多月了,肚子已經很大了,因為雙胞胎的關係,她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單胎孕婦大些,遠遠看去就跟肚子上扣了一口大鍋一樣,以至於走起路來,跟個鴨子一樣左右搖擺。
雖然肚子大,但是她的四肢看著依舊纖細,不過等你撂起褲腿,你就會看到兩根白得發光的水蘿卜,而這些都不是問題,她都能忍受,問題是她現在特彆想吃酸辣粉,又酸又辣的那種,這並不難得,家裡有辣椒,有粉條,想吃做就是了,可是她的脾胃虛弱,根本承受不住這樣重口味的刺激,於是她煩躁,抓心撓肝的煩躁。
孩子可能感受到了媽媽的情緒,在肚子裡伸手伸腳地安慰她,可是這也不能消除她的煩躁,最後沒有辦法,隻好在屋裡來回走,走到筋疲力儘,沒有力氣煩躁了,直接上炕睡覺,每當這時候,她就特彆想楊新洲,雖然即使他在,也幫不了她,但是她卻能向發泄她的負麵情緒,誰讓他是孩子的爸爸呢。
楊新洲這會兒他在乾什麼呢,他正在回部隊的路上,他在軍校的進修終於結束了,而據有可靠小道消息來源的韓衛東說,他們這次回去妥妥的副營級,一來有進修這個鍍金身份,二來進修的時候,他和韓衛東陰差陽錯地發現一個間諜組織,並且和當地公安合作搗毀了它,挽救了不少國家財產,最後被授予了三等功。
望著車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色,楊新洲的心情是雀躍的,他終於能升副營了,媳婦兒也終於能夠隨軍了。
遠在石橋村大隊的江楚珊,此刻也正興奮著,因為石橋村大隊要通電了,是的,通電,這半年來他們大隊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是著實掙到了錢,兜裡有錢了,自然就要改善生活條件,而為了大隊通電,江國平費了不少功夫,林教授也是積極的幫忙。
來到這個年代十年了,終於能夠用上電了,真不容易呀,江楚珊自此開始掰著指頭數著通電的日子。
而大隊通電的那天,江楚珊不僅僅迎來了光明,也收到了一份電報,上麵隻有四個字,媳婦隨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