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1 / 2)

所謂神魂逆轉之術,就是奪舍。選中一名八字合適之人,將他體內的三魂七魄儘數趕離,招來另一人的魂魄住進去,經過長時間的溫養,直到靈魂與軀體融為一體,行動自如。

召靈也叫招魂,法術強大者,運用陣法和外物輔助,在眾多靈魂中吸引合適的那個。

與靈魂生死相關的,皆是殘忍陰毒之術。

相傳被剝離靈魂的人,會成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且剝離過程猶如刀山火海油鍋釜山。

所以一直被前朝列為禁術,不得研究不得使用,一但發現,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在本朝不做過多乾涉,甚至狩陽帝在宮中養了許許多多巫師專門研究這種秘法,以求長生不老,所以近些年大行其道。

但被禁了太多年,其中書籍殘缺,口頭留下來的內容並不足以支撐,甚至連可信度都值得懷疑,所以如今能行靈魂禁術的人寥寥無幾。

慕容澹乾脆利落的放了一碗自己的血,“我隻要召靈。”

他是個壞人,虞年年卻是個好人,她不會想要彆人的身體。

巫師用筆在逐漸上寫下一串字符,圈圈點點,像是一個個爬行的小螞蟻。

又用剩下的血,在竹簡四周揮灑,一根紅線落在竹簡上,閉眼化了一個繁複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

慕容澹抿了抿唇看著巫師。

他往常是不信這些東西的,鬼神之說更視作笑談。狩陽帝在宮裡養的那些巫師,隻覺得荒唐恥笑,誰若是敢在他麵前說這些,必定拉出去砍了。

現如今,他卻也隻能信,甚至期盼這世上有輪回鬼神之說,因為這是最後的希望。

巫師身體一顫,忽然倒地,七竅流血而亡,死前嘴裡還念叨著,“沒有,怎麼什麼都沒有?”

慕容澹靜默了一會兒,將手腕上的傷口纏的更嚴實些,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淡淡道,“不爭氣的東西。”

“下一個。”

他隻能將責任歸咎於這些人不靠譜,因為沒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年年是不願意見他,所以才不出現。

聽說有個人召靈時候死了,彆的巫師推推搡搡都不敢進去了。

外麵鳥雀嘰喳,晴空萬裡,慕容澹卻忽然覺得冷起來,

從櫃子裡拿出件冬日的襖子,黑色粗布,料子厚實,針腳走線卻一點都不精致。

他將這件衣裳愛惜的穿在身上,臥倒於榻上,拿出碎玉,握在掌心,貼著牆淺淺睡去。

衣服上沾惹著清新的皂角香氣,還有貯藏在冬日不曾解封的陽光暖燥,又乾爽,且清寒,和虞年年床上的被褥如出一轍,都是令人安心的氣息。

如此慰藉,大概像是回到虞年年還沒死,他也沒扔下她走的時候,醒來她會問,“要不要喝粥?”又有點兒羞窘,扯扯他的袖子,“隻能喝粥了。”

這般一想,慕容澹唇角忍不住勾起笑,眼淚卻順著眼角滑下來,顧不得擦去,匆匆將臉埋進衣服裡。

或許夢裡還能見她一麵。

姚生心裡不舒服。

想著虞年年死了,他不舒服,看著殿下如此自虐,也不舒服。

三天三夜,到底沒能找到一具確切的屍體,說這就是虞年年。

殿下便將所有可能是虞年年的屍骨,都帶了回來,請府中女子幫忙洗漱裝點後,皆厚葬了。殿下哪具都不敢細看,他也不敢讓殿下細看。

虞姑娘是個好人,他托人買了一遝厚厚的紙錢,準備夜裡在湖邊燒了,寄給她,希望她在下麵過得好一些。

大梁造紙的並不多,這樣粗糙的紙隻有祭拜時候才燒,且一張要好幾枚銅幣,等閒人家祭拜的時候燒不起。虞姑娘是個好人,也是殿下喜歡的人,他破費一些,並不覺得心疼。

殿下往日從不信鬼神,他跟著也不信,可事到如今,他們卻都希望真的有鬼神了。

涼州王府就慕容澹一個正經主子,再多了就是他請來的那些巫師。一個吃不下沒胃口,一群戰戰兢兢食不下咽。

虞年年被分在廚房跟幾個娘子學做點心,彆提多清閒。

那幾個娘子都是慕容澹自涼州接來的,她們從來生活的環境就是熱情粗獷、自由奔放,並未染上晉陽的風氣,喜怒直宣之於口,連嫉妒和唾棄都攤開的明明白白。

個個憐愛她瘦弱漂亮,畢竟漂亮小姑娘誰不愛?總是變著法兒的給她尋摸些好吃的。

虞年年每次吃一塊,在土裡埋三塊用來祭奠燕燕和母親哥哥,剩下的還能帶回去給旁的姐姐們。

她是這

些被送來的女孩兒裡最小的。

夜裡閒著沒事兒,就圍著篝火,給她們彈琵琶聽。有時候會有路過巡夜的侍衛,對著她們招手,臉頰紅紅的。白米昨日還收到了一個年輕侍衛送的林檎。

紅彤彤的像她羞紅的臉蛋。

“聽人說涼州民風彪悍粗野,每個人都十分不堪,我卻覺得他們比晉陽人都好多了。”白米抱著果子,坐在火堆旁,眼睛裡都是光。

“若是涼州王不介意的話,我想問問他能不能讓我嫁個府裡的侍衛。”她扭扭捏捏繼續,“我看他也沒打算收我們做妾室,奴婢嫁個人不犯事吧。”

虞年年低頭,手指撥動在琵琶弦上,流淌出輕快的樂聲,嘴角的笑一直揚著,甜甜的梨渦裡盛的也不是苦澀,要是日子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揶揄白米,白米惱羞成怒,抓著虞年年起身,“年年前幾天不是說想要些菜籽花籽嗎?咱們現在就去要,不跟你們一處玩兒了,你們就會欺負人。”

花匠住的地方有些遠,要穿過王府的湖泊,白米站在橋上,一摸腰上的口袋,小侍衛給的林檎掉了,“年年你站在這兒彆動,我去找找,馬上就回來。”

虞年年乖乖站在原地,怕她回來找不見自己。

站了一會兒,身體有些難以支撐,便蹲下,不久見白米抱著果子回來,她便遠遠衝白米招手。

“阿米,湖對岸有人在做什麼呢?怎麼濃煙滾滾的?”虞年年攜著白米走下了橋,她卻忍不住回頭去看。

岸邊濃煙尚未消,滾滾如雲,帶著火星。

白米撇撇嘴,“聽說涼州王最近找來了許多巫師,整日裡一個個神神叨叨,誰知道是哪個巫師在湖邊做法?”她嘖了一聲,“要我看啊,就是皇室血脈有毛病,一個兩個腦子都有病!要不然……”

虞年年趕緊抬手捂住她的嘴,“噓!”左右環顧一番,“小心說話,這裡可是涼州王府,萬一被人家聽見了,恐怕要把你拖去打死的。”

她曾經也問過燕燕相似的問題,但那個地方是她的家,說說無妨,也沒人會追究,如今都到了彆人家的地盤了,怎麼能肆無忌憚。

虞年年在太尉府臨走的時候,算是毫無牽掛,甚至生無可戀,但如

今的日子實在太好了,她舍不得這樣安逸的時光受到破壞。

她也不希望白米因為一句不走心的話丟了性命。

白米四下看了一眼,也驚出一身冷汗,“平常大家都這麼議論,我都習慣了,竟然忘了這兒是什麼地方。好在有你提醒。”她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以後可不能亂說了。”

私下裡議論當今聖上、太子、每一個大臣,都是她們百無聊賴時候常做的事兒。

討論最多的還是涼州王,因為離得遠,更多一層神秘麵紗,加上傳聞裡英勇善戰,俊美非凡,便心生向往,這一來了發現,不過也是個癡迷修仙巫術的渾噩人……

虞年年雖然沒說,心中也略微失望,沒想到燕燕喜歡的人竟是如此昏庸,無論生的再好看,她也覺得不值得喜歡。

燕燕的眼光實在太差了,明天在土裡埋點心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說。

他可不能因為這個生氣,那以後就不給他送點心了。

……騙人的,就算他生氣了也要繼續給他吃點心。

姚生點了紙錢,厚厚一遝,煙霧升騰,滾滾煙塵帶著火光飄進湖裡,偶爾逆風一吹,嗆得人嗓子眼兒發毛,淚水直流。

他相信每年祭拜的時候,有許多人不是因為真心感念祖先才哭,而是被這紙嗆哭的。

至於這紙為什麼做的這樣嗆人,一來造紙工藝工藝並不成熟,造出來的紙隻能當做冥幣,根本沒法寫字畫畫,二來大概是怕有些不肖子孫對著祖先的牌位哭不出來,用這紙嗆一嗆,省的乾嚎沒有眼淚尷尬。

他蹲下折了根樹枝,撥弄燒著的紙錢。

煙霧滾滾的不遠處,忽然多了道人影,穿著灰色裙子,皮膚雪白,纖細柔弱,行動舉止間都像極了虞年年,他錯愕極了,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她的臉。

那人許是站的累了,又蹲在橋上,遠遠朝著他揮手,一副愉快模樣。

一陣風吹來,麵前的紙錢煙灰紛飛,人忽然不見了。

姚生嚇出一身冷汗,忙將紙錢煙灰踩滅。

一個壯漢,身體都在發抖。

他忙跑回去,慕容澹還在床榻上臥著,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蹙,嘴唇蒼白,額頭上布滿冷汗,大概是有做了噩夢。

姚生迫不及待要將

這件事情告訴慕容澹了,聲音發抖,輕輕喊了他一聲,“殿……殿下。”

慕容澹銳利的鳳眼猛地睜開,裡麵儘是茫然,“什麼?”

他現在心情差得很,他沒夢見虞年年,卻夢見了自己的母親,手裡持著一絲長發,長發上沾著粘稠的液體,在燭火下閃著光,驚慌失措地看向他。

慕容澹看向跪著地上的姚生,神色冷然,將用體溫焐熱的玉揣進懷裡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