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弧聽著,主子儘說便是。”
溫訣於是同他說了殷無咎懷孕的事。
雖然他開口之前便做了鋪墊,可飛弧還是被驚呆了。
他直愣愣的在那裡站了許久,抬起手用力的抹了把臉,語氣不穩道:“主子是說,陛下他……懷了身孕,是主子的孩子?”
“嗯。”溫訣點了點頭,“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於此事,他身邊也沒多少可用的人,你是我最信任的,倘若有你在他身邊照顧著,我也能走的放心些。”
大概是跟著溫訣混的這些年,飛弧見慣了不可思議的事,是以竟然沒花多少時間便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
溫訣這也算托孤寄命,以飛弧對他的忠心,自然不會拒絕。
他鄭重的應下來,看到溫訣仿佛鬆下一口氣的模樣,心裡一時百感交集,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又同飛弧說了一會兒話,溫訣覺得精神不濟,於是道:“我要睡一會兒,你彆一直站著,尋個地方休息,或是找些想做的事情去吧。”
“屬下沒什麼事,就在這裡陪這主子。”飛弧一動不動的說。
溫訣淡淡的笑了笑,道:“我睡覺有什麼好陪的?”
他雖然病成了這樣,瘦的皮包骨頭一般,可架不住眉眼出眾,這一笑起來,仍舊給人一種春暖花開般的好看感覺。
飛弧瞧著溫決溫溫和和的模樣,突然想到他其實連而立之年都沒到。
這樣年輕,卻已然走到了幾乎燈枯油儘的地步。
飛弧又忍不住的難過了起來。
溫訣察言觀色,猜到他又在為自己的身體而難過,頓了頓,故意揶揄道:“你這是什麼表情,莫不是要哭了?”
飛弧一聽這話,麵上的表情就僵住了,然後沒等溫訣催第二回,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等調整好情緒,回過味來,飛弧才知他是被自己主子逗弄了,可又不好再走回去,於是尋了個溫訣看不見的角落遠遠坐了下來。
午後的時間安靜而悠長,但什麼也不做的時候卻又流逝的飛快,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多時辰。
平地忽起了一陣大風,飛弧坐在廊下的柱子邊,不由打了個冷顫。
他抬頭望了望天,天上烏雲密布,陽光早已不知藏到了哪一片雲朵之後,陰沉沉的,像是要下大雨的樣子。
飛弧忙起身往溫訣的方向走去,他想叫溫訣起來回屋,話未開口,卻忽然卡在了喉頭。
殷無咎轉過垂花門的瞬間,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溫訣靜靜地躺在那高大的樹下,被狂風卷下的粉色花瓣紛紛揚揚的落在他的發上臉上和身上,像是下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花雨,要用這花雨將他掩埋。
他身邊一步的距離,飛弧恍若石像一般的僵立在那裡,天上黑壓壓的墜著大片的濃雲,沉重的仿佛下一秒便要傾覆而下。
殷無咎的心,無可抑製的慌亂了起來。
他吃力的邁起步子,一步一步朝著樹下的溫訣走去。
“師父……”快要靠近的時候,殷無咎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喚了一聲。
搖椅上的男人一隻手放在胸前,另一隻手垂落在地上,安靜的沒有半分聲息。
殷無咎又喚了一聲,男人還是沒有反應。
隨著時間的推移,少年心裡那個模糊的念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想要靠過去確認,雙手雙腿卻都像灌了鉛般,沉重的半步也挪不動。
還是飛弧率先從那種僵硬的狀態中掙紮了出來,他扭過頭,看著殷無咎:“陛下,主子他……走了。”
他通紅著雙眼,嗓音艱澀,語聲顫抖的說,就像是在向殷無咎訴說著一種天大的委屈與難過。
可是殷無咎的痛苦和委屈,又能像誰訴說呢?
飛弧輕輕的一句話,恍若千鈞的重錘敲在他的腦皮層上,敲的他目眩頭暈,腦子裡隻剩下嗡嗡的轟鳴。
殷無咎費了天大的力氣,才抬起了那仿佛焊進地裡的一隻腳,然而落下的時候,又像踩在了棉花上,膝關節一軟,身體就往前載去。
飛弧也是呆呆傻傻的,甚至沒來得及接住他,他就這麼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然後撐著地麵,蹭到了溫訣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