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三合一]我要去參加婚禮!(1 / 2)

他不是假卑微 高彆 20340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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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

男人剛站起來,腳下一傾,跌到地上。

細碎的石子嵌進傷口。

眼前一片漆黑,喉頭劇痛,渾身舊傷儘數綻裂,源源不斷的世界終末折磨著精神。

男人皺一下眉,手肘撐起,晃了晃,站了起來,往前走。

手指掐訣,水流衝刷軀體,血跡散去,衣物蒸乾,全身傷口新滲出的血被黑衣掩蓋。

仿佛無事發生,一切都好。

唯男人身後餘下一串血跡。

“……你怎麼總是這樣做,”他的世界意識終於忍不住出聲,“你給我坐下,不準再繼續行走消耗體力!把衣服脫掉,浸了血布料貼著傷口不難受嗎?不準再用水洗傷口,這樣做有多疼,你知道你身上的傷口多得根本找不到一塊好肉嗎?”

“啊……是你啊,世界意識,”男人似有些恍惚,他腦子不甚清楚地,“我不能坐下,我還要洗乾淨穿得好看些,去參加三日月和鶴丸的婚禮……我答應了他們的。田螺刀還在等我,回去遲了他們會擔心……”

“你住嘴!”世界意識氣極,“到底是你的身體重要,還是那兩把刀的婚禮重要?!現在立馬給我坐下,平心靜氣、收斂精神,如果不是你潛意識裡不願意,這副願力鑄就的身軀怎麼可能舊傷複發,變成這副模樣?!”

“唔,”男人按了按額角,“你輕點聲,好吵。”

他一步步往前走著:“這副身軀又不是彆人的身軀,受的傷都是我自己的,不會殃及身體的原主人,我早已不用再費心保護它。傷口遲早都會愈合,三日月和鶴丸的婚禮卻隻有一次。”

“你——!”彆人的身軀知道要愛護,到了自己的身軀反而……他甚至沒有“要保護自己”的意識。

世界意識無可奈何,又猛然警覺:“你已經恢複記憶了?”

“是,”男人前進的步伐終於站住,“你曾經清除我的記憶整整十四次,現在終於,要來第十五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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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退推開門:“三日月殿。”

“怎麼?”

五虎退低著臉,拉了拉他的衣角。

三日月配合地俯下身,聽五虎退在他耳邊低低道:“三日月殿,你要小心。應子殿下……不是

應子殿下。”

三日月果然露出訝異的表情。

——卻不是五虎退所想的訝異。

“你知道了?”三日月說。

五虎退震驚地瞪大眼:“三日月殿……你早就知道?!”

“主殿是個很好的審神者……”

卻被五虎退急急打斷:“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本丸的大家?為什麼任憑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小人鳩占鵲巢,占據應子殿下的身份?!”

“五虎退,你太過激了,主殿不是什麼小人,主殿……”

“嗬!三日月宗近!”五虎退按住刀柄,後退著冷笑,“你居然說那個人不是小人?你被他迷惑了嗎,三日月宗近,神性最高的付喪神?”

“如果他不是小人,他為什麼不以真實麵目示人?如果他不是彆有陰謀,他為什麼要冒用應子殿下的身份?如果他當真問心無愧,應子殿下的摯友逢雀的墓碑還立在那個山穀裡,你就問問他敢不敢到逢雀的墓前下跪懺悔、自殺謝罪!?”

“住口,五虎退!”三日月宗近怒斥!

“你才住口,三日月宗近!!”五虎退怒意難遏,“你難道忘了應子殿下了嗎?你難道被這個假冒的小人收買了嗎?三日月宗近,你這個背叛者!你任由應子殿下的身份被人褻瀆,你任由本丸的大家被這個小人蒙蔽,你背叛了應子殿下,也背叛了本丸的大家!”

“五虎退!”三日月宗近凝聲,“你對應子殿下的執念太深了!”

三日月宗近終於明白,主殿當初為什麼叮囑他,不要把他不是應子的事情泄露給五虎退。

——“那孩子對應子的執念深到了幾乎癲狂的地步,除了應子,他不可能接受任何審神者的援手。”

三日月看著五虎退:“不要忘了,正是你口中的小人,把我們從清川見嚴的統治下拯救出來;也是你口中的小人,兩年來持之以恒地撫本丸眾刀劍的心傷,喚醒大家對生活的希望;更是你口中的小人,在這兩年中對你處處關照、時時嗬護,讓你得以有精力站在這裡指責他!”

“不要被前幾任審神者影響,成為你從前最憎惡的人,五虎退。”

三日月宗近緩下聲來:“不要是非不分、不

要恩將仇報、不要不知珍惜,否則你將來必然會後悔……我早已品味過這種失去的後悔,那樣的滋味,我永遠不希望你體驗。五虎退,兩年來給予你、給予本丸眾刀劍救贖的,就是我們現在的審神者。哪怕他用的是應子殿下的身份,哪怕他真的彆有所圖,他也切切實實給予你救贖、給予你希望。”

“何況,他能圖謀我們什麼呢?這世界上哪怕被認作彆人,哪怕無法被看到真實的自我,哪怕根本得不到報償……也願意兩年來勞心勞力、扶持我等走出泥潭的人,也隻有像主殿這樣的……傻瓜了。”

“我倒還真希望,我們有什麼能讓他圖謀,”末了,三日月輕輕道,“至少這樣,我們還有可以擁有一點挽留他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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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鶴丸國永從門外走進,“我也早已知道主殿不是應子殿下,可那又怎麼樣?我所效忠的,是數百個夜晚以來不惜耗費巨大靈力為我壓製暗墮的人,是兩年來帶領我等為地球擊退天人的審武殿下,是如今我體內支撐著我行進的靈力的主人……應子殿下已經死了,五虎退,是時候往前看了。”

五虎退麵無表情:“宗三殿,你也早已知道審神者不是應子殿下?”

“我不知道,”宗三左文字道,“我隻知道我是主殿的刀劍,他是應子又如何?他不是應子又如何?我的身體由他支配,我的思想由他掌控,我隻聽從他的話語,我隻要服從他的命令……就算他真的彆有所圖,我也隻要為他斬殺一切來犯之敵便好。”

“……”五虎退環視三刃,寒氣從齒縫迸發,“好、很好……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執念太重,可我有所執念難道不對嗎?你們都理直氣壯、毫無愧疚……哈!難道我就是個笑話嗎?難道應子殿下就是個笑話嗎?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堅持就是個笑話嗎?!明明是那個小人冒用應子殿下的身份,他冒犯了應子殿下、他害死了應子殿下最好的朋友、他一直以來都在蒙蔽本丸的大家,明明是他的錯……”

五虎退雙目通紅,歇斯底裡,淚流滿麵:“你們、你們把應子殿下放在哪裡?你們把應子殿下放在哪裡啊——!!!”

鶴丸國永上前一步,被三

日月宗近按住:“依賴越深也就失望越大……五虎退,不管你信不信,兩年來,你一直是主殿最掛心、付出精力最多的一個。我們一直看得很明白,你心裡對主殿的期待和信任不下於我們三刃,你隻是一時無法接受……”

“好好去靜一靜吧,五虎退,給自己一個機會,等主殿回來的時候,好好和他談談……彆做出讓主殿傷心厭棄、讓你自己後悔一生的舉動。”

良久。

“……好。”

五虎退盯著他,勾了勾嘴角:“我去靜一靜。”

——三日月沒想到,他到底低估了五虎退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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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終於,要第十五次記憶清除他的記憶了嗎?

世界意識默不作聲。

“不……”無名巨手狠力揉搓著男人的精神,大腦攪成一團,過往的記憶化為黑白二色,被撕碎、被擦去。

男人不受控製地半跪在地上,脊背顫抖著,冷汗浸濕了衣衫。

他茫然著,眼神漸漸空白起來。

黑暗大陸上,發色潔白的男人險些扯壞手中的書,他同樣喘息著,脊背顫抖著,手掌按住了桌麵。

心湖上卷起萬丈狂瀾,圓整的心湖一分為二。

——他切斷了兩具身軀的記憶同調。

【至少這一次有了轉圜的餘地,隻要有一具身軀保有記憶,就可以不再蹈之前十四次的覆轍。】

黑暗大陸上,白飲平緩了呼吸。他坐回,看著手中的書,全心感應著對方存在。

【祝安好。】

白飲在心湖遙遙道。

雖然他已收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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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找遍整座宅院,都不見五虎退人影。

“一期殿,”三日月來到太刀跟前,“你一直關注著整座宅院,你知道五虎退去哪兒了嗎?”

雙角朱底金紋的付喪神現出身形:“他跟著時政的總領離開了。”

三日月怒:“你為什麼不攔下他?!”

一期一振看著他,雙瞳冷漠至極。

“……”三日月深吸一口氣,“主殿在哪裡約見吉田先生?”

“……”

“請你告訴我,一期殿,是我擅自向你打聽主殿的行蹤,主殿回來後我會向他請罪。”

“……”

“一期殿,你知不知道五虎退可能被時政總領蠱惑,現在正在去殺主殿的路上!

一期一振豁然睜眼,爆發出驚人殺氣:“他敢!”

三日月拉住他:“主殿在哪裡?!”

“……在荒星,”一期一振報出一串坐標,“陛下今天,應吉田鬆陽的邀約……去殺他。”

“!”三日月瞳孔一縮。

一期一振甩開他欲走,卻忽然被狠狠擊中,身體癱倒在地上。

長年生活在審神者身邊,在審神者的教導和靈力的浸染下,這神性最重的付喪神,竟有了不下一期一振的實力!

“對不起了,一期殿,”一期一振死死盯著腳邊白無垢的衣角,三日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見過你剛才的殺氣,我絕不敢讓你見到五虎退……我不能讓五虎退死在你手裡。你放心,我會把五虎退帶回來,向主殿請罪的。”

“嗬……”一期一振眼前漸漸模糊,“說什麼漂亮話,說到底,在陛下和你的同伴之間,你還是背叛陛下,選擇了你的同伴。”

三日月運轉靈力,將一期一振拍回本體刀:“……不,我隻是信任主殿。在主殿和五虎退之間,五虎退更需要我的保護。”

三日月沒意識到,他的這句話,已經高高在上地,對他的主殿宣判了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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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

男人收斂精神,打下厚厚的精神壁障,將記憶被清除的速度壓到最小。

“你每一次恢複記憶的速度都越來越快,”世界意識在他耳邊歎息,“你如果不這麼敏銳有多好。”

“自從恢複記憶後,我一直在思考,你為什麼要清除我的記憶。”男人的冷汗順著衣衫滴落,身上的傷口裂得更開。

“為什麼?”

“因為我想回家。”

世界意識沉默。

“就好像母親對孩子,每一座世界對屬於自己的生靈,都有著不可估量的護短之情。這是世界與生俱來的本性,”近半記憶被清除,男人有條不紊道,“作為你消耗終末的支柱,我一旦回到家鄉,我原本的世界一定會強迫你解除與我訂立的契約……”

“但我的生命已經與你綁定,我絕不會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世界意識接道。

——比起他永遠回不到我這裡的真相,不如讓他相信,永遠有個世界在等著他回家。

世界:“所以在每一次臨近找到家鄉

的時候,我就清除你的記憶。”

“原本我也這樣想,”男人道,回想起第二身軀日夜奔襲在世界海的身影,“直到我終於發現,就算沒有你的阻止……我也找不到我的家鄉。”

“!!!”

“我找不到一個世界,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基於世界支柱不和世界本身存於同一空間的鐵律,我作為你的世界支柱,永遠都不可能找到你的坐標;第二則是……我的家鄉,根本就不存在於世界海中。”

“是啊……我早該想到,”男人低低笑起來,“已經死亡化為泡沫的世界,怎麼可能找得到它的坐標?”

“我早已……無家可歸。”

世界意識沉默。

“可這還不足以讓你清除我的記憶,”男人降落在地球,腦中殘存的記憶越來越少,天邊的火燒雲豔得像生命最後一刻的血,“世界海中,維度更高的世界可以吞噬維度低於自己的世界來延續生命,所以,我的家鄉,是被你吞噬了,對嗎?”

“……如果你願意這樣認為的話。”世界意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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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如此。”

他沿著河邊走著,緊緊抓著最後一小截記:“……我真恨你啊。”

他靜靜道:“這樣工具般的、沒有歸處的生命……我寧願死去。”

他腳步一轉,想要走入水中。

下一秒,卻連這個念頭都被清除。

他眼前一片漆黑:“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想要乾什麼?”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道:“你忘了嗎?你要去參加婚禮。”

“不要再往前走,前麵危險,”那聲音指引道,“左轉,順著小徑向前。”

“哦,是了、是了,我要去參加婚禮,”他渾渾噩噩,腦海中浮現畫麵,漆黑的視野忽然亮起,“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要去參加三日月和鶴丸的婚禮。”

“是你幫我恢複了眼睛嗎?謝謝你的提醒呀。”他微笑起來,輕輕道謝。

“……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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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從身後慢慢走近。

“是五虎退來接我了嗎?”

他微笑著準備轉身。

——卻有冰涼的痛楚瞬間貫穿他的身體!

“唔——咳、咳咳、咳!”

他茫然抬頭,咳出血來

本能摸向腰側,卻抓了個空。

他低頭,看到一抹熟悉的刃尖。

有血從上滴落。

“我……”他張口,卻覺喉頭劇痛,雙眼俱黑,千刀萬剮。

——原來傷口遍布全身。

那人抽出利刃。

他失去支撐,險些站不住。

他艱難轉身,忍著痛,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

——被推倒在地。

“……”他沉默一瞬,努力抬頭。

漆黑的視野中照進一線光。

便看到那人腿邊的衣料。

黑的。

紅的。

——這一刀真疼啊。

哪怕之前全身是傷,也沒有這麼疼。

他抬手去握那紅色的布料:“三……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