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Chapter43(1 / 2)

暗渡 弄簡小號 13823 字 4個月前

第43章

李宋元是個冷酷的職業殺手,可能還有點被迫害妄想症。

雖然,他承認是自己殺了陳峰,並分屍、拋屍。但說到殺人動機時,卻宛如瘋狗一般地開始胡亂攀咬,“我殺他,是因為他該死,他是黑警!你們做警察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黑警”的說辭,實在太過敏感,僅圍繞這一個點,陳聰和蔣誌就反複詢問了他不下十次。

可除了不斷重複同一句話,李宋元說不出彆的什麼所以然。

彆說是拿出能證明陳峰是黑警的證據了,他甚至說不清楚,為什麼這麼篤定十五年前李廣強是受人雇傭去殺的人。

十幾分鐘的問話中,他翻來覆去都隻有一句“黑警害了我爸”的癲狂猜想。這種章法全無的偏執,讓負責審訊的陳聰和蔣誌,覺得頗為棘手。

因02.05殺警案的影響惡劣,市局特地下派了一位犯罪心理學的老專家來協助審訊。十五分鐘後,這位六十多歲的專家,接替了陳聰,繼續配合蔣誌對嫌疑人進行新一輪的問詢。

陳聰從審訊室出來,把還假模假式趴在接待處的桌上,填寫個人資料的沈聽,帶進了監控室。

為了能最大程度地替沈聽的身份保密,陳聰支開了其他同事。此刻,監控室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隔著單向的透視玻璃,沈聽一進門,就見李宋元正用手銬激動地敲著桌子,邊敲邊喊:“我爸沒有吸毒發瘋!他是拿了錢才去殺的那個警察!”

這句話沈聽在天台時就聽過,此刻有了心理準備,便也不那麼難受了,湊向監視器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臉上流露出的情緒也沒有半點波瀾。

反倒是陳聰,聽到對方提起十五年前遇害的沈止,頗有些於心不忍,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聽。

沈聽麵無表情地帶上監控耳麥。

審訊室中,心理專家正試圖平複李宋元的情緒,他柔聲地引導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理解你的憤怒,那你知道,當年到底是誰讓你爸去殺人的嗎?”

剛剛還情緒激動,大聲嚷嚷有人雇凶殺人的李宋元,怔了一怔,安靜下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搖了下頭。

他並不知道,當年究竟誰是幕後主導。而買凶殺人不過是他結合父親李廣強的死,以及案發前,那筆突如其來的大額收入,所做出的猜想。

他還記得當年父親在拿到十萬元現金後,立刻分了兩萬給他,還反複叮囑,“如果以後你爸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把你弟弟照顧好!給你良中伯伯養老送終。”

父親叮囑他時鄭重的神情,仿佛還在眼前,但仔細想想,卻已經過了十五年了。這不明不白的十五年,如此漫長,卻又轉瞬即逝。

在將陳峰綁來後,他也曾試圖靠刑訊,來逼問出當年案件的全貌。但陳峰的嘴,比他想象中緊得多。那個可惡的黑警從頭到尾,話都很少,挨了打也不求饒。

隻有當他提到當年被殺害的那個警察時,對方才壓低

聲音說了句:“他的死,我有責任。”

而有關當年案件的其他情況,任憑李宋元如何威逼利誘,也什麼都沒能問出來。陳峰從頭到尾都不否認自己和十五年前的那場殺人案有關。但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而幕後的主使又究竟是誰?到今天,李宋元依舊一無所知。

老專家心裡有了點數,卻刻意換了一種方式,再一次問道:“你殺陳峰,是因為他就是當年雇用你父親的那個人,對嗎?”

李宋元坐在審訊室硬邦邦的椅子上,卻也沒忘記將背脊挺得筆直,他沉默著,既沒有肯定也沒否認。

經驗豐富的專家立刻有了判斷,反問道:“他沒有買凶,不是嗎?”

“我不知道錢是誰給的,但我知道陳峰肯定和這件事脫不了乾係!”李宋元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冷笑,神情森然道:“他就是該死。”

“這樣啊。”老專家立刻理解地點了點頭,露出憐憫又溫和的表情,像位與後生親切攀談著的長輩,“可你為什麼覺得他該死呢?他做了什麼呀?”

眼前這個麵容慈祥的老人,立場中立,仿佛真的隻是一名單純的傾聽者。

這是這麼多年來,少數願意耐心聽他說故事的人。

如果父親還活著,大概也已經這麼老了吧。老得頭發花白,眼角的皺紋能夾死蒼蠅。

李宋元的鼻子略有些發酸,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我爸對我們很好。”

“‘我們’是指他和誰。”一直沒吱聲的蔣誌,被耳麥中突然傳來的聲音驚了一跳。抬頭看了眼泛著光的玻璃幕牆,才意識到,耳麥的另一頭,是沈聽。

於是低頭在詢問的筆錄上,迅速寫了個我們,在們上打圈,又標了個問號。

李宋元在老專家的引導下,從他與父親李廣強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說起。

在他的敘述中,李廣強是個矛盾體。作為父親,他慈愛、寬和、溫柔。但作為癮君子,他卻瘋狂、殘暴又貪婪。

三十幾歲的李宋元陷入回憶,無法自拔。坐姿筆挺的大男人,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框微微泛著紅,被手銬銬住的雙手不住發著抖。

說起十五年前的案發前夕,所有細節場景,仍舊曆曆在目。

在他看來,李廣強那日中午去步行街,目標明確,就是為了殺沈止。而當街揮刀,逮誰殺誰不過是受雇主要求,做做樣子罷了。在行動成功後,所謂吸毒過量的慘死,則是被人乾淨利落地滅了口。

李宋元壓根不相信,前夜還

跟他約好要一起逃亡的父親,會在案發後不久,就因為吸毒過量,死在了彆的出租屋中。

據他回憶,李廣強曾跟他約定,在案發當天的下午一點左右,會給他打電話。如果電話沒有按時打來,就讓他拿著那兩萬塊錢先走。

當天李宋元一直等到下午的一點十分,也沒有接到電話,於是他按照李廣強的囑咐,拿著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和父親給他準備的郵遞員服裝,喬裝打扮後,離開了。

下樓時,他恰好

和急匆匆上樓的陳峰擦肩而過。由於當時草木皆兵,他對和自己打了個照麵的陳峰,記憶深刻。他清楚地記得,陳峰當時直奔他們家去,還敲響了他家的門。

當年,他便對這個人有所懷疑。事後經人提醒,便愈發篤定,這個陳峰肯定有問題!

陳峰到他們家時,距離父親在步行街殺人,才過了短短幾十分鐘,如果不是早就知情,陳峰是怎麼立刻鎖定了他們家的呢?

仔細回想,他記起上樓時陳峰的右手一直插在口袋裡。越想就越覺得,指不定那時,對方手裡攥著的,是把用來滅口的刀!

“經人提醒?經誰的提醒?”沈聽冷靜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過來,帶著點電流的嘈雜,嗓音很低,尾音裡有一絲難辨的戰栗。

李宋元的闡述,讓蔣誌心裡很不是滋味,低頭記錄疑問點時,忍不住微微歎了一口氣。

沈隊心裡,肯定更不好受吧。畢竟李宋元口中輕描淡寫的“那個警察”,是他血濃於水的親生父親。

蔣誌一向自視頗高,此時捫心自問,不由對這位仍然波瀾不驚的隊長,肅然起敬。

換做是他,驀地知道十五年前自己父親的死可能並不是意外,還跟多年來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長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會兒,怕是已經在監控室裡心理崩潰了。哪還管得上聽嫌疑人到底說了些什麼,更彆提還要條理清晰地逐字分析,從對方話裡的細枝末節處抓出疑問點了。

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軀。誰都有親人,誰都有手足。

這位沈警督,專業得近乎鐵石心腸。蔣誌深深吸了口氣,一時間心情複雜。

李宋元也正說到情緒起伏處,提起陳峰,他把牙關咬得鐵緊,一臉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的凶殘:“彆說那狗東西,在死前親口承認了自己和那起殺人案有關!就是他不承認,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可你並沒有證據證明,當年是陳峰買.凶.殺.人。如果一切隻是巧合呢?而你所謂的承認,也可能是屈打成招!”蔣誌見他武斷又魯莽,不由皺著眉頭道。

“巧合?”李宋元像聽了個笑話,咧著嘴笑起來:“要不怎麼說官官相護呢?警察護黑警,不愧是同行!”

他用銬著手銬的手腕,在桌子上狠狠一敲:“如果他和雇凶者無關,那為什麼我爸殺人後不到半小時,他就能摸到我這兒來?”

嘴角被扯成一個怪異的角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

們殺了我爸還不夠,還想來殺我滅口!”

癲狂的悲痛中,一種矛盾的得意心情,讓李宋元忍不住哼笑了一聲:“他們想殺我?嗬,卻想不到,有朝一日,陳峰會被我宰豬殺狗般地剁了!我這是替天行道!”

“我看你殺他的手法很專業啊。”老專家盯著李宋元的臉,突然感歎了一句。

被“誇獎”的李宋元更得意了:“我這幾年,主要就是在黑市給人辦事。”

坐在他對麵的老專家和蔣

誌,自然都不會天真地認為,他口中的“辦事”隻是幫人跑個腿。

兩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李宋元的臉上。--

李宋元自暴自棄地一歪身子,手上的鐐銬發出一聲清響:“你們肯定已經查過我一直在用的那個身份了吧。”

背一條命,或更多,橫豎都是要死,他壓根沒在怕,嘴一咧,非常自豪地說:“不妨告訴你們,那哥們也已經死了。”神神秘秘神經兮兮地一笑:“也是我殺的。”

警方已經查過,那個被李宋元冒用身份的錢森,確實已經失蹤很久了。

這個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審訊室和監控室中正參與審訊的幾位刑警,默默達成了共識。

“嗯,殺人對於你而言,再簡單不過了,所以哪怕陳峰有可能隻是一個從犯,你也一定要殺掉他。”

老專家頓了一頓,蔣誌便立刻用筆,在那個經人提醒下劃了道橫線,見縫插針問道,“可主謀是誰呢?關於這一點,那個曾提醒你,陳峰有問題的人,也一定告訴你了吧?”

李宋元沉默了。收到那封提示郵件的人,是李環明。儘管他並不介意讓警方知道,有Whisper這麼一個推波助瀾者,但卻絕不能把弟弟環明也拖下水。

那個隱沒在黑暗中的Whisper,大概也是料準了他會為了保李環明,而對郵件的事守口如瓶,才從一開始就選擇把郵件發給了李環明吧......

而郵件中所提到的,當年和案件有關的另一個人......

李宋元在心中冷笑,這幫警察對陳峰都百般維護,那另外那個始作俑者,要是他現在說出來,怕也隻是打草驚蛇。--

蔣誌見他緘默,推了推眼鏡,又換了個問題:“你剛剛說你父親對你們很好。你們是指你和誰?”

李宋元愣了愣,而後陰著臉一言不發。這些警察比他想象中更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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