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68(1 / 2)

暗渡 弄簡小號 10927 字 3個月前

那些頻繁出入療養院,道貌岸然的愛心人士並不像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麼良善。

這些人,不過是一群以“病患、老人的死期”為賭,試圖博取意外之財的無良賭客罷了。

而這些鱗次櫛比、打著慈善幌子的“療養院”、“老人中心”,則為他們的喪心病狂提供了掩護。

視良知為無物的賭徒們把療養院當成“賽馬場”,他們仔細觀察、揣測著絕症患者的死期,並以此下注。

為了獲得家屬的理解以及坐實“公益”、“互助”的名目。賭注總額的5%到10%,將會以“殯葬費”的名義饋贈給病人的家屬至親。

這種手段高明的饋贈,是為了在良心未泯的家屬或初入此道的賭客對這種玩法提出質疑時,養老院方麵可以理直氣壯地搬出早就準備好的那套說辭。

“治療費和殯葬費都實在太貴了!老年人的保險製度又不夠完善,我們這麼做是在幫助病患家屬籌集治療以及殯葬費用,為的是最大程度地避免這些家庭因病返窮。這和人壽保險或重疾險在最終結果上並無差彆啊!”

麵對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本就遭受天價治療賬單折磨的家屬們,無一不動搖、妥協。

他們會自欺欺人地想:也是啊,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隻是被人評估、預測個死期而已,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吧。

在這場病患的死亡狂歡裡,似乎沒有受害者,更沒有凶手。

當然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刻意去想,這場性命攸關的賭局背後的,那個約定俗成的殘酷附加條件。——一旦賭局開始,任何人,包括醫師在內,都隻能裝模作樣地走個過場。

因為在這裡,真正積極地救治病人是被嚴厲禁止的。

這條規則,使得賭徒之中出現了許多能直接參與病人日常治療和照料的護理師們。

作為最能預測、控製病人死亡時間的專業人士,他們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麵前蠢蠢欲動。

畢竟,通過控製病人生死來“大賺一筆”,這對他們來說最簡單不過。

怕被其他賭徒發現貓膩,這些從“懸壺救世”到“謀財害命”的無良護理師們,往往會假借遠房親屬名義下注,而後通過一些專業且不易察覺的方式,肆意操控著賭局的結果,以此獲得巨額收益。

而更加令人震驚和心寒的是,因為賭場並沒有明文禁止家屬的參與,因此,有不少病人的家屬也直接參與到下注賭博中來。

他們心驚膽戰地猜測著親人的死亡,可關心的卻不再單純隻是家人的生命健康,而是自己口袋裡的叮當作響。

至於這些躺在床上的病人們,難道真的會不知情嗎?

雖然飽受著病痛的折磨,但大部分病人的意識其實都是清明的。

“這局能撐過三個月嗎?”

“進食情況還可以,估計隔壁床的貨走得更快。”

日日被圍觀、被討論。

在這些竊竊私語之中,老人們自然早就知曉一切。可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且不說,走到這一步,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很多被賭上性命的人,甚至自己也是默許這種行為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旦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許也能從中獲利。這些被病痛與絕望逼得無路可退的老人們,便痛而麻木地躺在病床上,除了希冀自己可以如期死去,給子女們帶來最後一點價值外,餘生已彆無所求。

可遺憾的是,試錯成本少得可憐的窮人們,為現實所迫希望能用命換錢。

但多數情況下,是命沒了,錢卻仍舊沒能賺到。

為了生存的背水一戰,往往總輸得血本無歸。

而那些隻想撈錢的賭徒們,就更不會想這麼多了。

他們隻如狼似虎地盯著病患心電圖上那根上下起伏的線。像是證券大廳中的股民,關注股票的K線走勢時那樣專注而認真。

大獲全勝或滿盤皆輸,都由這條線來決定。

這些“亡命之徒”輕賤人命,卻又極其諷刺地將自己一夜暴富的全部希望,一股腦地押在了這些,由不並被他們看重的生命所組成的、一場又一場的賭局之上。

......

“最近運氣不好。”江麥雲一把捋下口罩,隨手扔在桌麵上。

他眉頭緊皺,心裡無比煩躁:“我下注了36號床獨贏,結果那個老不死一直拖著一口氣,我看15號的狀況反而還惡化得更快一些......”

生死賭局裡的“獨贏”,和賽馬會賭馬規則裡“獨贏”的概念有些類似。

一局開,五個病程進展類似的病危老人的最終死期,就成了賭客們下注的盤口。

而江麥雲口中所謂的獨贏則是指他在賭局之中,押買了36號床的老人會最快去世。

坐他對麵的是在“坤泰善愛”裡負責機構日常管理運營的趙業泰。他是江麥雲的高中同學,兩人三觀相似,愛好也相同,從高中起就形影不離,稱兄道弟了很多年。

聽江麥雲抱怨運氣不佳,趙業泰難得沒有附和,沉默著用手指摩挲著茶杯,“我倒覺得咱運氣不錯。”

江麥雲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臉上的神色頓時更加煩躁了幾分,極其不滿地一皺眉頭:“還運氣不錯呢,我最近損失慘重!老本都賠光了!”

“你應該慶幸,至少警察沒起疑。”

“事情不在你自己身上,你當然說得輕鬆!”江麥雲見趙業泰還有閒情雅致喝茶,想到自己的目前進退兩難的處境,口氣不由地衝了起來。

趙業泰體諒他賠了女兒,自覺大度地不跟他真的計較什麼,但對他的“忘恩負義”仍是有點不高興:“我要是真的置身事外,你現在就沒機會在這兒跟我嚎了。”

江麥雲被懟得沒聲兒了。

他當然知道趙業泰和自己早就是一條繩拴著上的螞蚱了。

大概兩三年前,江詩茵因被路人在社交媒體上Po了一組照片,而在網絡小範圍地走紅。自此開始了她作為童模的職業生涯。

可鏡頭前的小天使卻也和她的媽媽王芷蕾一樣,總因江麥雲的“脾氣粗暴”而屢遭打罵。

不打臉是江麥雲為了女兒的酬勞所做的最後的退讓。

王芷蕾、江詩茵身上所有有衣服遮蓋的地方,皆是觸目驚心的傷痕累累。

也有江麥雲氣急了,失去理智的時候。

被父親打傷了臉的江詩茵,便無法如約進行工作了。

作為經紀人的母親王芷蕾沒有辦法,隻得總向合作的品牌方說謊找借口。因病誤工是她用得最多的理由。

久而久之,童模業的小圈子裡,便都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個嬌滴滴的病美人。

在知道江詩茵的存在後,什麼都可以拿來押注的趙業泰便打起了這個漂亮又頗有名氣的病弱小姑娘的主意。

從旁敲側擊的試探,到正大光明的煽動,他幾乎沒費太大功夫就成功說服了自己的好友江麥雲。

正如沒人能想到老人的死期還可以下注一樣。也沒有人會想到,在一些利欲熏心的賭客眼裡,這個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的病程也可以成為博|彩的一部分。

江詩茵會在什麼時間、因為什麼而生病,又能在接受哪些治療後,會在哪個時間完全康複痊愈。其中的種種細節,在賭徒眼裡,都成了可以生出錢來的盤口。

為了防止參賭人員買通醫護人員,確保環節上的相對公平。賭客們可以在賭盤中途任意時間段,發齊集體投票,決定要不要更換孩子的治療方案,且可以像玩遊戲般地選擇任意選項,來決定孩子在某個階段將會接受哪些藥物治療。

隻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賭局背後的莊家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生來就是虐待狂的江麥雲。

江麥雲並不是一個普世意義上“正常人”。

在和王芷蕾戀愛時,他自己就常說,“我不是一個有良知的人。”

王芷蕾曾以為這隻不過是一句“文學創作者”口是心非的自嘲。

結婚後,她才深刻地體悟到,這並不是自嘲,而是江麥雲對他自己了解透徹後的一句自白。

正常人對愛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共情能力。

就像江詩茵極其喜歡家裡的那隻大金毛以及可愛的毛絨娃娃一樣。人類與生俱來對愛的共情能力,使得小朋友們很容易把自己代入到寵物和玩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