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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 弄簡小號 11495 字 4個月前

另一方麵,徐進正坐在主任辦公室裡,為自己的謊言而感到自責。

楚秋白推門進來。

這位不拘小節的大外科主任難得體貼,不僅順手關上了門,還擰著把手上了鎖。

“楚主任。”徐進見到他,立馬起身要讓座。

楚秋白抬起手示意他坐著彆動,春風和煦地笑著說:“徐進,辛苦你了,每天都要往我這兒跑一趟,挺累的吧?”

楚秋白在整個醫療係統裡是出了名的難打交道。作為院裡的大外科主任,他連市裡組織交流的學術會議都不常出席。

但他的確有傲的資本。撇開名門的出身不談,他的業務水平也是超一流的。

徐進自己同樣是技術掛的,因此對技術過硬的楚秋白不免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但他們不熟,先前隻在飯局上見過兩次。比起不笑也含笑的楚淮南,楚秋白雖然不管家裡的事,看起來卻要難相處得多。

徐進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麼和藹可親地笑過,受寵若驚地接過話:“不辛苦,楚先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楚秋白說:“你這個朋友當的可真夠意思,連我們醫院的檢驗科都串通好了。”

徐進聽完前半句話,剛想謙辭,被緊接著的後半句驚得猛一抬頭:“啊?”

“啊什麼啊!”楚秋白的笑容一下子煙消雲散,“你自己看看這份報告!”

卷在手裡的報告被攤到了桌上。

徐進打開一看,臉色也陰了下來,他想衝去影像科,親手把出報告的醫生給打一頓。

這都什麼豬隊友啊,又蠢又壞!

徐進穩住心神,麵無表情地看向楚秋白,負隅頑抗:“這個片子是不太對,應該是檢查的醫生弄錯了。楚主任,這是你們醫院影像科的失誤,您衝我發脾氣,不合適吧?”

楚秋白冷下臉“砰”地一拍桌子,把原本就心虛的徐進捶得往後一縮,“少他媽給我裝蒜!前幾天還在顳葉區的血腫怎麼會突然跑到小腦去?診斷報告還他媽一模一樣,連標點符號都不帶改的!徐進!你糊弄鬼呢!”

徐進被他瞪得不敢抬頭,含含糊糊地說:“你問我有什麼用,要問就問你們自己影像科的......”

楚秋白冷笑:“王海濤是吧?我剛從他那裡過來,他已經都招了,你要不要也坦白從寬?”

......

回到家時,正趕上快遞員在家門口派送,大堂管家陪同他刷卡上來,碰見了在玄關換鞋子的路星河。

路星河禮貌地接過包裹道了謝,放在耳邊搖了搖,裡頭傳來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

起初,他以為這是粉絲送的禮物。心境平和地拆開,卻發現裡麵是一個破碎的玻璃球。

碎了,應該拒簽的。

藍色的康乃馨的永生花夾雜在碎玻璃中,熠熠閃光,重瓣上的銀粉像落在花蕊周邊的晶瑩眼淚。

路星河的心一沉,幾乎下意識地默念了一句歲歲平安。

他拆開和玻璃球一起寄來的那張明信片,熟悉的筆跡印證了他對包裹主人身份的猜測。——這是林有匪的字跡。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想要自由,要記得我此刻曾給的祝福,也請還我一個會重新去愛任何人的允諾。我正試著放手,相信你也一樣,生日快樂,希望你能幸福。

生日?

路星河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農曆生日。心裡酸酸的,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胸口的沉重使他站在玄關處愣了好幾分鐘才突然想起不對。

林有匪還在病床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給他寄包裹?

這麼一想,趕忙低頭檢查郵寄地址,卻發現這個包裹是定時派送的,郵寄地址在美國。

路星河突然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之中。

在此之前,他一直很安心,以他對林有匪的了解,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丟下他一個人就這麼死了的。

所以他從來沒把醫生說的什麼“病人求生意誌薄弱”之類的鬼話放在心上。

但此刻,這封預設過日期的明信片令一直信心滿滿的路星河,瞬間醍醐灌頂。

——他早就決定好要放手了,所以沒有求生欲。

路星河揪著自己的頭發深呼吸,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細地去回憶在被綁架前,他和林有匪重逢的細節。

那時在小區門口,林有匪並沒有主動出現,是他自己突然回頭,才發現對方正站在冷光瑩瑩的燈下,隔著雨幕靜默地望著他。

林有匪是鐵了心要放手的,所以才會讓彆人去給他送那把傘。

他沒有食言。他答應過不會再把他牢牢地攥在手心裡,所以,他永遠也不會醒了......

路星河的眼皮跳個沒完,他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左眼跳災還是右眼跳災。他強作鎮定地回家洗澡換衣服,吹乾頭發穿好衣服出來,才發現自己慌得連家門都沒有關。

徐進的話像烙在腦子裡的詛咒,隻“死亡的風險很高”這一句,就足夠讓路星河在浴室裡哆嗦得像站在十二月的寒風中。

司機見他不到半個小時就從樓下下來,明顯愣了愣,問:“接下來去哪兒?”

“回醫院。”

路星河坐進車裡,好半天也沒見車子發動,於是啞著嗓子又催了一句。

前排的司機這才放下通風報信的手機,以均速十五碼的龜速緩緩地駛出了地庫。

二十分鐘的路,硬生生給開了一個小時。

臨近醫院門口,路口卻出了點小擦碰。一輛紅色的寶來蹭了輛藍的瑪莎拉蒂,兩個年輕的女車主大概都是頭一次碰上事故,既不報警也不報保險,居然下著車窗嘰裡呱啦地吵了起來。

路星河焦急地探了好幾次頭,都不見前麵擁堵的車輛有動靜,索性開了車門往外躥。

司機沒防住他還有這一手,一時沒來得及鎖車門叫他跑下了車。趕忙踩著刹車,一腦門熱汗地低頭打電話。

“我到醫院西門了,路口讓我們的人找借口給堵了,但路先生剛剛下車步行了,我沒能攔住......”

電話那頭靜了靜,一字一頓地說:“好,我知道了。”

這一句話發音生硬,語氣也不和善,像是僵著舌頭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司機一愣,隨後認出了這聲音,眼淚一下子下來了。

路星河連口罩都忘了戴,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了住院部。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電梯格外的擠,等了半天兩部電梯一部停在十七樓,一部停在九樓,等了半天卻連層數都不帶換的。

路星河站得心慌,索性憋著一口氣往安全通道跑。

欲速則不達。

他才剛奔到三樓,一直停在九樓的那部電梯就已經開始往下降,不一會兒門開了,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後地出來,先出來的那個用手擋著電梯門,另一個則動作輕柔地推出一張輪椅。

輪椅上坐著的那位看不大清楚臉,僅看輪廓的話,可以看出是位很年輕的先生。

膝蓋上蓋了條卡其色的毛毯,這會兒不過十二月初,大廳裡來來往往的人大多都隻穿了件薄毛衣,他卻已是隆冬的打扮,整個人都裹在厚厚的深色羽絨服下,看上去十分畏寒。

路星河一路跑到病房門口,緊閉的房門讓他放了一點心,肺疼得像是要炸開,他彎下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

劇烈運動造成的缺氧讓人頭暈目眩,路星河堵在門口歇了半分鐘,才青白著臉推門進去。

可床上是空的,連人帶被子全都不見了。就連原本占著一整個過道的各種機器也一起消失了。

在隔壁房查房的住院醫師剛一出門就被狂躁的病人家屬攔住了去路。

路星河雙目赤紅,喘著粗氣像是要吃人:“902的病人呢?”

“啊?”小醫生一頭霧水。

“林有匪呢!”

年輕的住院部醫師被他嚇了一跳,本著維護良好醫患關係的原則,磕磕巴巴地說:“我不知道啊,902不是我的病人......哦對了!是徐主任剛查的房。”

徐進!徐進在哪兒!

他暴躁得像個狂躁症病發的病人,橫衝直撞地找了一大圈也沒能找到徐進。卻在電梯口碰上了總跟在林有匪身邊的那個穿著正裝、人高馬大的特助。

路星河一把抓住他,“林有匪呢?”

他臉色煞白,像個剛從太平間詐屍出來的死人。

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特助都被嚇了一跳,用力地按著他的肩膀說:“您冷靜一點兒,您冷靜地聽我說。”

天知道,他都快同情起眼前這個渾身發抖的青年人了。這都造的什麼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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