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第二天,高三一年養成的生物鐘讓聞簫在六點準時醒了過來。

窗簾沒拉好,外麵已經大亮,臥室陳設被覆上了一抹晨光。他下意識地要起身,很快又反應過來——昨天高考已經結束了。

沉沉壓了許久的巨石脫離,一時間竟然有些空落。

與此同時,有手臂從旁邊斜伸過來,攬著他的肩把他重新拉回床上,摟進懷裡。對方體溫灼燙,鼻息就在他的頸側,隻聽耳邊有低聲在問:“要去哪兒?”

聞簫一瞬間有被燙到的錯覺,很快又放鬆下來,挨著池野,問他:“醒了?”

池野半閉著眼:“嗯,跟你一樣,習慣了,六點準時清醒。”

兩人的嗓音都帶有晨起的微啞。

池野接著問他:“以前這個時間都做什麼?”

“起床,一邊聽英語一邊刷牙,吃早飯,收好書包出門去學校。”聞簫眼睛望著天花板,說下去,“接著就是上課,考試,刷題,每天都這麼過。”

他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沒人跟他聊天,他也不想跟彆人說話。文字和數字構成的世界枯燥卻複雜有趣,並不會讓他感到厭倦。班主任曾經想給他安排一個同桌,他拒絕了。也有人刻意想跟他閒聊,但他很清楚,他所擁有的感情本就單薄,一個池野就已經取走大半,再不剩了。

池野:“肯定很多人喜歡你吧?”

聽出他話裡的一點悶,聞簫回答:“我沒理,都沒理。”

得到這個回答,池野笑聲溢出來:“我也沒理,統一回答,‘名花有主,有喜歡的人了’。”

就著這個親昵的姿勢,池野說起他在聞簫離開明南後,又大大小小找了不少渠道賺錢,辛苦是有用的,他媽媽的醫藥費一直沒有中斷過。還給芽芽報了一個舞蹈班,讓她每周星期天上午去上兩節課,芽芽壓腿痛得回來抱著他哭,眼淚擦乾淨,下個星期依然倔強地繼續去上課,老師說她很有天賦。

他媽媽是在除夕夜走的,那段時間她已經時常昏迷,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提前一個星期,醫生就讓他做好心理準備,說就是這幾天的事了。芽芽起初天天晚上都會哭,在夢裡喊媽媽,後來也慢慢恢複了……

隨著這樣一句接著一句的話,兩人在對方生活中的缺失似乎逐漸彌補、拚湊,終於勾連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人在身邊還是彆的,池野隱約察覺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鬆了,身上裹著殘留的困倦,他說話吐字也不太清晰:“每次撐不下去了,累得像要死了,我就想,不行啊,有人還在前麵等著我。不能跪,不能輸。”

跪的代價、輸的籌碼,他都付不起。

話裡綴上笑,池野趴在枕頭上,頭朝向聞簫,眼裡浮起淺淺的光:“冬天再漫長,也都過去了。”

聞簫手指細細劃過這人的眼尾,“對,都已經過去了。”

被劃得有些癢,池野抓了聞簫的手指,順著骨節一下下揉捏,明明不是什麼曖昧的動作,卻讓兩個人都心浮氣躁起來。

直到池野的小動作忽地停下。

“這裡怎麼傷的?”池野察覺到指腹下觸及的疤痕,就在聞簫左手的中指上。在聞簫開口前,他又強調了一句:“實話。”

聞簫垂眼看著兩人勾纏在一起的手指,避開池野的目光,幾秒才回答:“咬的。”

池野指尖一顫。

咬……的?

他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那天晚上?”

聞簫不準備多提,隻“嗯”了一聲。

察覺到池野的呼吸變化,聞簫主動靠過去,“早就不疼了。”

仔細回想,咬下去的時候也沒感覺有多疼,這部分記憶很淡,等他從那段情緒狀態裡抬起頭來,手指上的硬痂已經脫落,露出了下麵長出的新肉。

兩人靠在一個枕頭上,聞簫輕輕蹭過池野的鼻尖,聲音輕下去:“再陪我睡會兒?”

這樣的聞簫,像將冷銳利爪通通藏進軟墊裡的貓,池野側身,把人抱在懷裡,也閉上了眼:“好,睡吧。”

雖然是再睡了一個回籠覺,但時間也沒多長,九點就醒了。兩個人都沒有睡懶覺的習慣,聞簫先起床,準備去洗漱,又叫池野,“一起?”

池野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頭發被壓得有點亂,他瞥向床另一頭的聞簫:“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

聞簫沒明白:“牙刷家裡有新的,衣服穿我的。”

池野這次說得直接:“內-褲能借嗎?”

聞簫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衣櫃裡,自己拿。”

說完他又想起,“昨晚你洗完澡,空檔?”

池野感覺自己頭發上身上、周圍的枕頭被子上全是一股聞簫的味兒,他愈加怠懶沒精神,鬆散地回了句:“不然?”

回答完,就見聞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幾步出了臥室。

被留在房間的池野心想,我昨晚或者今天早上,應該沒乾什麼吧?

這個時間,外婆已經去學校了,廚房裡準備有兩人份的早餐,聞簫開了火,又進衛生間洗漱。沒一會兒,池野也過來了。

見聞簫在刷牙,池野從後麵把人抱著,下巴擱在對方肩上,又摸了兩下聞簫的側腰:“瘦了。”

聞簫抬手,拿了擠好牙膏的牙刷塞進池野嘴裡,“很癢。”

鬆開手,咬著牙刷,池野跟著聞簫的頻率把牙刷完,又湊過去接了一個充滿薄荷味和濕潤水漬的吻。

咬了口包子,池野問:“外婆去學校了?”

“嗯,今天周二,她早上有課。”

也是高三養成的習慣,兩人吃飯都很快,一同放下筷子時,甚至讓人陡然生出一種前麵一年,他們都是一起上學一起吃飯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