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餘姣一直覺得她已經見識過周青彥最恐怖的樣子,再嚴重能嚴重到哪裡去呢?她見過他的身體融化成血泊,見過他的胸膛刨開的巨洞,甚至見識到他偶爾的瘋言瘋語。
但這些表現畢竟是偶然性的,周青彥在大部分時間所展露出來的樣子,和尋常的活人沒有任何區彆,以至於餘姣幾乎把他當成隻是稍顯不同的人類,可是——
他的脖子竟然能夠以詭異的角度和她麵對麵。
麵對麵!
餘姣倚靠在周青彥冰涼的胸膛前,他從後抱住她,氣息沿著她周身的毛孔逡巡,隻要有張開的毛孔便宛若餓肚的人瘋狂地搶奪那丁點的食物,她的身體激起陣陣戰栗,瞪大眼睛盯著麵前的人臉。
他沉著臉,宛若陰雲滾滾,透白的脖頸彎折出詭異的弧度,視線在看清楚餘姣眼底的恐懼時,變得更加的恐怖,仿佛接下來就會發生更加血腥的畫麵。
“姣姣,你怕我?”
“......”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餘姣乾咽了口唾沫,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本想著把他的頭擺正到正確的位置,可她此刻的姿勢不是很容易辦到,隻能訕訕地收回手,心底狠狠罵他句有病,嘴裡卻說:“是、是有點恐怖......還還好,還能接受......哈哈......”
或許是餘姣害怕的姿態激起程禾的保護欲,他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即使周身被粘稠的黑霧裹纏,他仍舊揚聲喊道:“周青彥!你放開餘姣,她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喊叫是很有效果的,成功轉移周青彥的注意力,他的脖頸迅速地回到原來的位置,哢嚓聲在餘姣的耳邊響起,她悄悄側眸,就發現男人重新變回人類可以接受的軀體狀態,懸起的心臟驟然墜落,她長長吐出口氣。
程禾在看清楚鬼怪的麵目的時候,心底的畏懼減淡幾分,他和周青彥同學四年,深知周青彥的性格,是典型的很重情義的人,而且他為人正直,學習又認真,這樣的人再加上沉默寡言的性格,到哪裡都是很不起眼但是容易讓人放心的類型。
雖然麵對眼前的情況,他存著幾分懷疑,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存在的,但是纏繞在周身的黑霧不是作假,他能感受到被綁縛的身體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是內裡的骨骼錯位或者已經被扭斷。
“周青彥,”程禾的額頭滲出冷汗,即使痛的也是怕得,他企圖用過去的回憶喚醒周青彥的兄弟情義:“......你還存活真是太好的事情,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程禾,是你的好兄弟......你能把這些東西撤離嗎,很疼,我的骨頭都要斷掉了......”
周青彥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緩聲詢問:“疼?”
程禾點頭:“是啊,快鬆開我吧。”
讓程禾驚訝的是,那些黑霧確實停止繼續收緊,那陣撕裂骨頭的痛感消失,他的情緒稍稍穩定,然後就看見他稱呼為好兄弟的周青彥,臉部呈現的是那種勝利者的炫耀的表情,慢慢地抱緊餘姣,還將那張紙白的臉貼到餘姣的臉頰,蹭蹭的動作充滿親昵依賴。
餘姣一臉無奈,抱著隨便的心態龜縮在他的懷中,她的視線悄悄地落在程禾的臉上,看到他驟然露出嫉妒的神情,心底剛剛湧出快意的感覺,轉眼就被黑霧蒙住眼睛,周青彥那透著瘋狂的語調如同疾風驟雨般打下來——
“姣姣你在看什麼?不許看他!不許看他!”
餘姣瑟縮了下,眼睛被蒙住,其他的感官反而被放大數倍,她聽到周青彥的胸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狂蹦亂跳,配合著那聲略顯癲狂的音調,她無奈地往後靠著他的胸膛,黑霧在空氣中湧動發出的聲音很輕微。
她在詭異的安靜中反而安下心,能有什麼事情呢?自從懷疑周青彥暗戀自己,到現在親眼目睹他因吃醋而變得瘋狂可怖,猜測變成事實,倒沒有一開始的恐懼。
就連方才周青彥詭異的軀體動作,都自發的給他找到恰當的理由:他嫉妒到發瘋,連在她麵前努力維持的形象都崩塌了。
他還有情緒,證明有弱點,這沒什麼可怕的。
餘姣安慰自己。
她試著放鬆,儘量以柔軟的姿態依偎在他的身前,無法保證暴怒狀態下的周青彥會不會把怒氣蔓延到她的身上,而且,無論是出於道德約束還是權衡利弊,她都不想看到程禾死在她的家中。
另一方麵來說,如果周青彥可以輕而易舉地毫不顧忌地殺死曾經的兄弟,誰知道之後會不會以同樣的手段對付她?
周青彥畢竟是死人。
無法用活人的規矩約束製衡。
餘姣順從的姿態果然緩解周青彥混亂的情緒,放在她腰間的雙手微微鬆了力道,不再是之前那種將獵物狠狠按壓在爪下的凶狠,更像是在撒嬌,他的頭顱沒有再發生詭異的變化,而是有幾分不滿足地用臉頰蹭她。
她呼出口氣。
剛想說點什麼,緩和現在緊繃的氛圍。
下一刻,程禾的話讓整間屋子的溫度迅速下降,直逼嚴寒的冰凍之地,呼出的氣息在頃刻間凍結成冰。
他說:“周青彥你能鬆開餘姣嗎?她是我的女朋友,是即將和我步入婚姻的女友,我不知道你最近經曆了什麼,有什麼問題可以說出來,我們商量共同解決,但是餘姣什麼都不懂,你先把她放開,她的臉都嚇白了......”
——救命!
餘姣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正常的頭顱再次以詭異的角度,在電光火石間,轉移到她的麵前,幽深的黑眸緊緊盯著她的麵部表情,在看到她無法控製的顫抖的麵部時,那些隱藏的脈絡迅速爬滿他的皮膚。
猩紅的凸起的血管,和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在形成強烈的視覺衝突的同時,營造出恐怖的癲狂的體驗。
“......你到底怎麼了,”程禾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苦口婆心地勸道:“你、你彆嚇到小姣,她膽子很小的,有什麼事情你找我商量,我們是好兄弟啊......”
餘姣真想說你閉嘴吧。
或許從前對程禾有男友的濾鏡,覺得他溫柔耐心,可是現在再回想從前相處的日子,隻覺得他眼睛瞎掉了,周青彥的狀態明顯不正常,就算是在生前估計也離著癲狂不遠了,覬覦的還是身邊最親近的女友,程禾半點沒有發覺?
程禾沒有覺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