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的身上有新傷也有舊傷,最嚴重的是昨天跌落到地洞磕出來的,還有在鋪滿碎石的地麵摩擦出來的血口。林樾揭開撕扯成條的碎布片,露出徐昭擦紅的皮膚,他的臉色立馬沉下去,眼睛眯起來,有些恨恨地道:“......這是王誌明弄的?”
當時徐昭跌進地道,渾身疼得厲害,站都站不起來,被王誌明拖拽著,胸腹的擦紅就是這麼來的。
徐昭的神經係統遭受到毒液的麻痹,短暫地失去對痛覺的感知,她有些緊張地盯著腕部剛被咬出的牙印,林樾的那口顯然是下足狠勁,她被麻痹神經都能感覺到痛。此刻,驟然聽見林樾憤憤的語氣,不知道是為什麼,竟然愣了愣。
她點了點頭。
他穿著寶藍色連帽衛衣,蜘蛛肢體被床沿遮住,探著屬於人類軀體的半身靠近她,明明是溫柔無害的長相,眼睛裡蓄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展露出來的氣勢卻仿佛屋外沉悶的雷聲,起初是嗚嗚咽咽毫無氣勢,冷不防響動撼徹天地。
潮濕的雨氣一寸寸地鑽進皮膚,徐昭的脊背攀起一股涼意,她眨了眨眼睛,突然發現不知道何時,周圍竟然黏滿瑩白色的蛛絲,隻有零星幾根,卻相互交錯縱橫,仿佛即將形成一張密集的網麵向她罩來。
“他該死。”
林樾站起身,黑亮的蜘蛛肢體慢慢地探出床板遮掩住的高度,上半身傾靠到她的麵前,在她腰部,最嚴重的擦紅位置,唇貼在乾涸的血液上,被碎石紮到的血口離他的唇隻有毫米的距離,他張口咬住,吐出來,即使知道她此刻神經麻痹,依然輕柔地舔舐傷口。
“......傷害了你,竟然那麼輕易就死掉了,想想就好恨......若是我能早一步找到你,我定要狠很地報複回來......徐昭,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
林樾仰起頭,直直地望著徐昭。
徐昭身體僵硬,愣愣地看著一臉怒容的林樾,他漆黑的眼瞳燃燒著簇濃烈的火焰,那一瞬間門,舞動的火舌仿佛吞噬掉根深蒂固在她腦海裡屬於林樾的印象——溫和無害,像隻任人宰割的雪白兔子,或是羽毛濕透跌落巢穴的雛鳥。
此刻的他,擁有強烈的報複欲,甚至是毀滅欲,就像是屋外那道恨不得劈裂天空的巨響。
暴雨鑿在泥地。
空氣裡彌漫著濃鬱的潮腥,和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眼前的林樾很陌生,陌生到徐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回應他,但是緊接著,林樾的唇再次落在她的腰側,明明沒有感覺,但是觸碰到皮膚的那一瞬間門,仿佛有股電流直衝後腦。
眼見著朋友受傷,自己卻沒能幫上什麼忙,當然是憤怒的,糾結林樾的變化有什麼意義?她滿腦子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東西,眼下最緊要的難道不是處理傷口的問題嗎?
林樾或許不懂,有他在閉塞鎮子生長的緣故,也有和蜘蛛結合思維變化的緣故,他不清楚男女應該保持距離,情有可原......但是徐昭懂啊!用唾液處理傷口什麼的,胳膊也就算了,肚子算什麼啊!接下來不會連......
徐昭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擋住,手臂不受控製,垂落在身側,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濕濕軟軟的唇沿著月要部攀到上麵,礙於內.衣的遮擋,林樾茫茫然地抬頭凝思了會兒,最終垂頭,越過那裡,直奔她的鎖骨。
真的過了。這樣的行為,這樣的舉動,若不是林樾做出來的,徐昭真想狠很地罵句臭流氓。
徐昭的眉頭用力地跳動兩下,深深地呼出口氣:“林樾,把背包拿過來,裡麵有藥膏,用藥膏。”
林樾撐著身體,目光凝在她鎖骨的位置,沒有立馬動身:“藥膏沒有我管用,”他抬起眼睛,眼神晶晶亮,帶著刻意的討好說:“真的很管用的,你看你的胳膊,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快要好了......徐昭,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管用的。”
管用也不能這麼用!徐昭瞪眼:“把背包拿過來,我身上不疼,不用你,等我能動了,自己塗藥就行。”
林樾咬著唇,眼睫密密地垂下去,很難看清他的情緒,半晌,他終於動了,慢慢地離開徐昭,走到牆角拎著背包,把裡麵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床上,然後挑挑揀揀選出瓶消毒的藥水。
徐昭懸起的心落到實處,實話實說,她剛才有點害怕林樾做出什麼令人驚訝的行為。
她以為林樾選出藥水,是等她待會兒自己塗,可沒想到,他竟然沾著棉簽直接按到她的傷口上。徐昭的眼睛再次瞪大,林樾矮身靠近她,像是對待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一麵用棉簽擦著傷口,一麵拿著塊乾淨的毛巾接著滑落的藥水,把溢出來的藥水擦乾淨。
徐昭微微眯起眼睛。
林樾垂頭,故意不看徐昭的表情,但他還是忍不住地,在藥水倒在傷口的時候,悄悄抬眼看她,問了句傻傻的問題:“......疼不疼啊?”
這不是疼不疼的問題。徐昭覺得,林樾好像沒有異性之間門應該保持安全距離的認知。他有時候表現出來的樣子,像是懵懂無知初降臨的孩童,最能印證的就是那雙清泉般的眼瞳。
他被怪物捕食,陰差陽錯和怪物結合,意識沒有被怪物吞噬,徐昭理解他的恐懼不安,在確定他沒有危險,便願意敞開心扉和他做朋友。
在他蛻皮的時候,徐昭猜測這是他最脆弱最敏感的時期,這種時期他卻願意分享網兜,允許她在他的身邊,這是給予徐昭的最大的信任。或許,就是在網兜裡,徐昭默許林樾抱著她睡了一日又一日,兩人的安全距離一再模糊,到了現在這種時候,竟然連脫她的衣服都變得得心應手了!
——再往後呢?
徐昭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林樾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