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丈夫(22) 溫惠渾身冰涼(1 / 2)

狂風卷著滿地塵土旋轉直上,聚集成仿若實質的焦黃巨龍,倏地,天幕破開巨口,暴雨降落,葡萄粒大小直接砸在地麵。高樓俯視地麵,城市道路淹沒在潮濕泥濘的暴雨中。

暴雨混濁,整座城市籠罩在雨霧中。一聲巨響,由超市匆匆逃竄離開的眾人都跟著抖了幾抖,循著聲音往聲源地望,霧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他們紛紛猜測是有恐怖的東西隨著暴雨降落,一時之間,都使出吃奶的勁往各處逃竄......

“啊,真是可憐。彆那麼凶巴巴的嘛,乖乖讓我吃掉不好嗎?現在的你可沒有和我對抗的能力!早早投降吧!”

陶倩的胸口裂開,露出尖銳的牙齒,咬住撲來的黏物質,變化出的雙臂用力捏住它,再猛地往反方向撕扯,伴隨著裂帛聲音響起的是血液滴落在地麵的聲音——

滴滴答答。

很快,聚集成血流彙入暴雨。一會兒的功夫,樓頂便彌漫著淺紅色的海洋。

它們的種族在異世界以暴力、殘忍著稱,能夠強大到諸如她、鄭鬆這樣的寥寥無幾。

據陶倩降臨之初的探測,藍城市隻有鄭鬆比她強悍,其他的揮揮手就能撚滅。爭強好勝的怪物不甘淪為同類的口糧,因此她勤勉進食、增強能力。

就是為了在某一天遇見比自己還要強大的鄭鬆時,能夠打敗他,得到他的血肉。

沒了護心肉的鄭鬆,早如爛泥般浸泡在血水中。被化作半怪物形態的陶倩捧到嘴邊進食。

“我會全部吃掉,不浪費。”陶倩揪著破布般的黏物質,利齒撕裂食物。在她的旁邊,怪物的兩顆眼珠裹在血肉裡麵,因陶倩殘暴的舉動,流露出淡淡的痛苦和悲哀。

陶倩突然喊了聲:“啊——”

她露出猩紅牙齒,瞥了眼浸泡在雨水中的鄭鬆。津津有味地回憶道:“很特彆啊,按照常理來說,就算我把你全部吃掉,都不會獲得你的記憶——記憶,這是人類擁有的非常脆弱的能力。但是我剛才捕捉到你和......惠惠的記憶?”

她眯起眼睛:“都怪你,本來我可以吃掉她的。她的味道很香呢,沒想到,記憶裡的她也香香的......”

鄭鬆已經徹底淪為食物,憑借他此刻破碎布匹一樣的軀體,全然沒有和陶倩對抗的能力。更何況,他的大半血肉已經進入陶倩的肚子。

她吃得心滿意足,像人類那樣打了一個飽嗝。然而一切發生在無聲無息間,暴雨砸在水泊裡,發出啪嗒啪嗒的巨響,狂風一陣陣地收緊。

陶倩瞪大眼睛,迷茫地望著紮進胸腔的尖銳物體——

鄭鬆破碎的聲音響起:“心臟藏在這裡。”

那是一條屬於成年男性的手臂。蜜色的皮膚滾著幾顆雨珠,沿著繃緊的肌肉線條滑落進水泊中。

他攥著一塊碎玻璃,頂部是鋒利的形狀,此刻,玻璃插進陶倩的胸腔。

形勢發生天旋地轉的變化。

那些殘破的碎渣般的血肉由各處角落聚集而來,排山倒海般朝著陶倩湧去,足有兩個陶倩大小的血肉中間猛地裂開巨口,將她的驚呼掙紮全部吞到口中。

裡麵還能聽到她不甘的吼叫:“為什麼!怎麼可能!你竟然還活著!”

即便頂樓沒有觀客,鄭鬆還是選擇用人類的軀體,隻是他的能量顯然不足以支撐他完全化形。俊美的臉,健碩的胸膛,再往下便是泥漿般聚不成實質的猩紅血肉。

胸腔的巨口關閉。將陶倩的驚呼一同隔絕。裡麵鋸齒般的牙齒在緩慢地咀嚼、吸收“陶倩”的營養。

他虛閉著眼睛,臉頰蒼白,聲音微弱。很有責任心地給將要死亡的“陶倩”解答疑難:

“我不想死。我用了一些手段,我故意削減自己的能力和你對抗,讓你產生我很弱的錯覺。在你放鬆警惕的時候,我再出其不意地,將藏起來的玻璃片插進我在暗中尋找到的你心臟的位置。”

他露出恐懼的表情,這副表情是頭一次出現在這張臉上,聲線亦有些顫抖,像繃緊的琴弦猛然被挑動後發出的嗡鳴聲音。他說道:“......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隻能用儘我全部的精力尋找最合適的能夠將你斃命的時機。如果我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惠惠,我想陪在她的身邊,永遠永遠......”

沒有溫惠,死就死。

可現在,隻要想到那些溫馨的畫麵,他便生出渴望,生命無限期延長,每一日都妄想能夠陪伴在溫惠的身邊。

......

回到家中。

鄭鬆抱著溫惠徑直進入浴室,溫惠的周身沾滿黏物質留下的黏液,因特殊氣味的影響,她正沉浸在一場美夢裡。鄭鬆將她放在地麵,地麵鋪滿溫熱的血肉,它們接觸到妻子的身體,便像被陽光照射的湖麵,泛起微微的漣漪,柔軟地波動將溫惠包裹環繞。

“惠惠,惠惠......”

瓷白浴缸被氤氳的水霧籠罩。溫惠仰麵躺著,兩手臂搭在浴缸的邊緣,肌膚細膩,被粘稠的血肉貪婪地舔舐著。它們還流著血,不敢停留過久,生怕血腥味熏到沉睡中的妻子。

鄭鬆沒離開,褪去衣物。直到水流變得清澈乾淨,他關掉花灑,到臥室換了套舒適的家居服,寬鬆的棉質衣物裹著男人的軀體,怪物滿身的凶戾氣息徒然變得溫軟。

像衣角縫製的甜美小熊。實物是力大無窮、滿嘴獠牙的猛獸,此刻眼睛見到的,卻是隻無害溫柔的卡通熊。

將妻子清理乾淨。鄭鬆用浴巾裹起她,抱著她躺到床上。那顆重新由血肉裹起來的心臟劇烈響動,每跳動一下,都彰顯著怪物此刻不安、恐慌、焦慮的心情。

猩紅眼瞳流露深深的畏懼。

鄭鬆長久地凝望熟睡的妻子。然後,湊到她的臉頰,印上輕飄飄的吻,在她耳邊洗腦般喋喋不休:

“惠惠,惠惠。我是鄭鬆呢。我是鄭鬆,我是惠惠的丈夫,我不是怪物。”

他眼睛裡流露出濃鬱的悲傷:“......不要怕我呢惠惠。”

商場裡的衣服沒有買成。他在穿到第二件的時候,溫惠還沒有回來,他在換衣間喊她的名字。溫惠沒有回答,緊接著,便是一股巨大的恐慌襲來,他四處張望,奶茶店沒有溫惠的蹤跡,聽店員說有位很漂亮的女性和同事往樓梯走去。

他連忙追上去,嗅著溫惠的味道,是刻印在血肉深處帶著溫惠氣息的茉莉花味。

緊接著,他捕捉到同類釋放的惡意氣息。當時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他的恐懼,他控製不住地化作原型奔到樓頂,卻在門口躊躇不前......

他捕捉到溫惠的氣息,捕捉到屬於她的孱弱哭聲,慶幸的同時,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害怕破門而入的時候,目睹的是溫惠恐懼的眼神——長久埋在他心底的炸彈,儘管知道危險,但他想長久地捂住它。

永遠都不要有爆炸的那一天到來。

就這樣平平淡淡、細說長流,和溫惠生活在一起。是他的夢想,他的奢望。

他推門進入,望著溫惠,看到她蜷縮成一團,可憐的模樣使他心臟驟縮。

她猜到了嗎?

她那麼聰明,肯定猜到了吧。不然怎麼不肯抬頭看看他?怪物忍著心傷,無視虎視眈眈的同類,專注凝望溫惠,直到她抬頭望來,眼裡瞬間綻放的劫後餘生般的驚喜,那時候他想的是什麼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