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馬蹄窯裡麵傳來一聲輕響。
阮瀾猛地停下,動作僵硬地向窯裡看去。
那聲響不是隻輕輕一聲,而是窸窸窣窣的停不下來,從燒窯深處一路向外。
阮瀾吞了下口水:完了完了,這個世界不會還有妖魔鬼怪亂力亂神吧?也沒人通知我一聲啊!這要是那原主爹,不會又拖自己進去吧!
她想著,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
“噗通”一聲,從窯裡躥出來個臟兮兮的東西。
“啊——”阮瀾忍不住尖叫起來。
那臟兮兮的東西飛撲過來,阮瀾被它重重的撲倒在地,接著就被捂住了嘴。
那東西開口了,聲音低沉:“彆叫!”
阮瀾愣住,眼睛睜得溜圓,對方的聲調很凶,但聲音清脆,還是個男孩子的聲音,不是那晚上惡鬼似的嘶啞嗓子。
她抬手抓了一把對方的手腕——暖的!活的!
對方似乎很嫌棄她這一摸,不耐煩的抖了下手臂,冷聲說道:“要活命就彆動!”
這聲音冷的撲棱撲棱的往下掉冰碴子,但耐不住聲音嫩,瞬間讓阮瀾想起家裡養的那隻小哈士奇——看著凶了吧唧的,叫起來卻奶聲奶氣,窩在自己懷裡的時候也是一臉正氣凜然不容侵犯的模樣。
這村子裡的幾個小子性子野,皮起來連馬蜂窩都敢捅,指不定就是看著燒窯有意思,鑽進來玩了。
這麼一想,阮瀾心裡的那點怕也都煙消雲散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小子剛才聽沒聽見自己唱歌?自己要怎麼圓過去。
阮瀾試著掙脫了一下,卻發現對方裡的力氣比自己大太多。她隻好“咿咿呀呀”了幾聲,又指了指外麵,示意對方放開手。
“外麵有人?”小子問道。
阮瀾點頭,食指中指扮成人腿,做了個向外走的姿勢。
“剛走?”那小子又問。
阮瀾又點頭,順帶想要看清這人到底是村裡的哪個,今天非得去他家鬨一趟,順便順點吃的回來。
他臉上太臟了,還有好幾處傷口似的。血已經乾涸了,不知道究竟傷在哪裡。這些血混著塵土灰燼,左一塊右一塊的,看的人心驚膽戰。
可他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眼眸黑到了儘頭,反而透著些紺青,像是裡麵掩著一小團火。可這火,又被掩藏在了無邊的深寒當中。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開你?那人一
會兒就會回來?”他尾音略微拖起,卻又戛然而止。
阮瀾想了又想,怎麼也想不起村子裡有這號人物,加上他臉上的傷口,總覺得有些來曆不明。
她猛然想到近日村子裡有一隊人來搜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鬨得雞犬不寧。加上最近的大輿鎮上到處張貼緝拿逃犯的告示,村子裡人心惶惶了好一陣子。
可是……
阮瀾瞄了一眼壓著自己的“小灰團”,這也太小了吧!小學還沒畢業呢!
她又動了下身子,主要是這人太瘦了,有點硌得慌。
“啊啊啊啊”,阮瀾裝出唱歌的口型,指了指對方的耳朵,又指了指窯外。
但凡能文鬥,就避免武鬥。
雖然自己是個“啞巴”,但在文鬥之上,僅憑借一個“啊”字就能立於上風。
“出去的人,就是剛才說話的人?”那雙眼睛微微晃動,在火光的微光映襯下,就像是佛前供著的香油,影影憧憧。
明明是仍未張開的一雙眼睛,帶著些許孩童的稚氣,但也是一閃而過,複又蒙上了一層遮掩的麵紗,讓人看得不甚真切,帶著不屬於這年齡的低沉陰霾。
阮瀾覺得自己的肢體表達能力相當靠譜,隻是秦逸是個瞎子,這不,自己想說什麼眼前這人都知道。
她點了點頭。
“彆裝了。”他開口說道。
阮瀾揚眉不解。
“剛才要點火的人不就是你嗎?這戶人家這些日子進出的隻有你一個人,窯空置了幾日了,哪兒來的彆人?”
“啊”字神功被破,阮瀾一時語塞。
她吞了下口水,這才明白過來。方才因為自己唱了什麼愛燒火,這小子是怕被燒死,這才忙不迭從窯裡出來。
阮瀾不自覺地又動了下身子。
“想活命就彆亂動!”對方低聲喝道。
阮瀾終於忍不住,開口怒道:“那你倒是多吃點兒啊!身上都是骨頭,你以為我肉很多能當肉墊嗎?我也很瘦啊!硌的我腰疼!”
說完,她就看見對方的眼睛裡閃現出一道“果然如此”的神色。
著了他的道了!
阮瀾此刻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咽下去,這個地方的小學生怎麼這麼精?!
下一秒,阮瀾的脖頸被抵上了什麼東西,觸感冰涼,甚至有些刺痛。
“裡麵撿的。”對方開口說道。
阮瀾知道他拿的什麼,窯房裡還能撿到什麼?燒開裂落下
來的碎瓷片唄!
他的話中帶著一股狠勁兒,阮瀾絲毫不懷疑,自己但凡有些過分的舉動,那瓷片就會即刻割裂自己的喉嚨。
怎麼一言不合就武鬥了?!
她哭喪著臉,自己這才消停沒幾天,怎麼又來了?穿到小山村裡也能這麼險象迭生的嗎?還是這個瓷窯和自己八字不合,想法子要自己小命?
大抵是因為這些日子裝啞巴裝了太久,憋得話多,阮瀾張口就來:“壯士饒命!壯士需要什
麼?劫財還是劫色?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對方眉頭一皺,瞥了一眼阮瀾,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嗤笑。
阮瀾:???感覺受到了侮辱!你自己就豆丁點大,竟然還瞧不上彆人了?!
她感覺到脖頸處的瓷片在微微的顫抖,想想也是,畢竟是個小學生,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怕是肯定的。
阮瀾試著說服他把瓷片放下來:“這位壯士,您在我家瓷窯裡也住了好幾日了,有什麼需要的您就說,彆小小年紀手上沾血,晚上會做噩夢的。”
也不知是不是說中了他的心事,阮瀾感覺到脖頸上那瓷片抖得更厲害了。
她再接再厲:“而且你年紀還小,可能不太懂,咱們這個姿勢甚是不雅。雖然這裡是個小村子,但日後我還是要嫁人的,嫁不出去就隻好賴著你了。您肯定是瞧不上我這種野丫頭,為避免麻煩,不如咱們先站起來好好說話?”
這回大抵真被她說中了什麼,對方顯然有些猶豫,他低聲說道:“彆耍花樣。”
“當然!”脖子上被人抵著,阮瀾不能點頭,這便瘋狂的眨眼睛表示同意。
對方慢慢的移開身子,手上的瓷片位置卻不變。可就是這麼些許的移動,他反而喘的有些厲害。
重獲自由的阮瀾腦筋動的飛快,奈何平日裡鹹魚慣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順利脫困的辦法。
算了,要不就還是使用那一招吧。
阮瀾心裡想著。
她衝著對方笑的真誠,聲音謙卑:“您餓嗎?我這裡有中午剩下的乾糧,您要不要吃一下先墊墊肚子?”
“拿……”那冷冰冰的聲音剛冒出來,隻聽“砰”的一聲,他腦袋上挨了一記,倒在了地上。
阮瀾把手裡的掃帚往地上一扔,踢了一腳對方軟綿綿的身子,拍了拍手,一臉無辜:“是你先提出武鬥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