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阮瀾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陸追沒那麼多耐心完全偽裝自己,偶爾會露出些當日的影子。
隻是些許陰影,就足以把私塾大大小小的野孩子嚇的大氣都不敢喘。
人人都知道阮家有個魔頭,隻有阮瀾自己不知道,還驚歎於這小小私塾裡的孩子竟然都如此乖巧聽話。
但野孩子們也有共同墨守的約定,私塾的事兒隻能在私塾裡解決,誰回家和爹娘告狀說閒話誰就是還喝奶尿床的奶娃子。
大家都是同村鄰村,日後即便娶妻生子也還是同村鄰村,誰也不想日後老大不小的時候被人閒磕巴牙。
更何況陸追是憑本事揍人,一來他不拉幫結派,獨行俠在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眼裡還挺帶感;二來他也不到處欺負人,隻要你沒踩到他不高興的那個點,平日裡這人連眼神都懶得給你一個。
而能讓陸追不高興的點就很微妙了。
據大家圍在一起還原當時場景發現,李大柱當時先說陸哥家是破落戶,爹娘不想要他了才扔來阮家。
陸哥沒反應,就像沒聽見似的。
被無視的李大柱麵子上掛不住了,又說陸哥長的娘們似的。
實話實說,李大柱原本論年紀在私塾裡就算大的,平日裡又幫家裡乾農活,身形魁梧不說皮膚也曬的黝黑,一身的腱子肉。
而反觀陸追呢,他之前在陸家受到苛待,又是晚長,如今阮瀾每天換著法子的弄吃弄喝,正是抽筍拔個子的時候,難免看著清瘦些。
陸追生的好,眉壓得低,鼻梁又挺,骨骼感強,無論是正麵側麵都和柔美半點不搭。
李大柱往他身邊一杵確實反差感極大,但說娘們卻是惡意中傷了。
可陸追聽了他這話,也沒什麼反應。
李大柱氣的又罵道:“住彆人家吃彆人家的軟骨頭!”
這幾乎是戳男人脊梁骨的話,可陸追仍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李大柱這時候開口:“那啞巴晚上好不好玩?還是叫也叫不出聲?”
這話他當時都沒說完,尚未反應過來,就被陸追一拳打的後退連連,嘴角潰血。
所以若說能讓陸追不高興的點,那就是辱了他表妹清白。這麼一想,陸哥還挺男人的,說自己沒事兒,但是不能說他家裡人。
這群半大小子便更覺得他男子漢了,一個個改口叫他陸哥。
阮瀾也時常帶些小吃食過來給他們分,一個個便更喜歡阮瀾,再想起李大柱當日說的話——什麼東西啊?男人之間的矛盾就在男人之間解決,捎帶著人家家裡人好意思嗎?
可如今,一句“小啞巴”就讓他再次爆炸了。
劉恒在一旁不由得陷入沉思:這難道說的不是實話嗎?怎麼就挨踹了?
挨踹的少年叫劉小五,年紀和劉恒差不多,平日裡膽子挺小,如今回頭一看是陸追,嚇得連忙捂住腦袋:“陸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錯了!”
陸追手上還拎著竹籃,倒也沒追究,轉身就和阮瀾走了。
他一走,劉小五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嚇死我了,我都以為自己要挨揍了。”
劉恒捏著下巴想了片刻,說道:“我覺得會讓陸哥不高興的地方是阮姐。你看陸哥平時又冷又凶,但在阮姐麵前向來都是很溫和的!還會笑呢。表兄表妹,說不準還真讓李大柱給說中了,日後要在一起的。”
“是嗎?”那少年也跟著回想,過了會兒說道:“可是聽我娘說阮姐和秦哥從小是青梅竹馬呢,兩家關係挺好的,以後估計阮姐也要來秦家的,應該不會和陸哥……”
“嗨”,劉恒咬了口饅頭,說道:“秦哥也挺好的,咱們這兒誰不打心眼裡佩服秦哥?脾氣好長相好學問好,日後說不定還能當大官呢。”
“那不是這麼說。”劉小五揉著自己被踹的屁股,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娘說了,秦哥的娘肯定不能讓阮姐進她家門。”
“為什麼?”劉恒有些不解:“阮姐多好!你也沒少吃她給你的肉乾。阮姐還能自己燒瓷掙銀子,脾氣也好長的也好,能娶到家裡來那得是多大的福氣。就和我姐似的。”
劉小五聽見劉恒誇劉珠,訕訕的笑了。雖然都是能掙錢能乾活的,甚至劉珠還不是啞巴,但是寧可娶個啞巴也不願意娶個名聲這樣的。
但劉小五什麼都沒說,畢竟他和劉恒挺好,說了估計就得鬨翻。
他又將話題帶回阮瀾身上:“其實我家也挺好的,我娘還說呢,要是阮姐日後嫁不進秦家,能來我家就好了。”
劉恒“呸”了一聲:“就你哥那樣,阮姐才不去呢。”
劉珠在一旁卻是看出來這劉小五訕笑當中的意味了,她心裡總有些不是滋味。
落到這樣的地步是自己的錯嗎?
自己沒有阮瀾那麼運氣好,被於衡強迫的時候沒有陸郎君出來救她,她隻能自己忍著,一次又一次的忍著。
家裡沒有人能看顧,自己便隻能苟且活下去。
同是無枝可依的姑娘家,為何偏自己運道不佳?
可劉珠此刻也隻是自怨自艾,這些年已然這般過來,便再沒有突然受不住的。
“阮姐要是來,可能解了大難。”劉小五歎了口氣,說道:“我這書還不知道能讀到什麼時候呢。”
“你怎得了?”劉恒問道:“今日秦先生還誇讚你呢。”
劉小五說道:“我娘雖然沒說,但我看著她好像身子有點不對,前不久
還去看了大夫。我爹早沒了,現在家裡都是我娘撐著,要是她病倒了可怎麼辦?”
劉恒拍了拍劉小五的肩膀,說道:“彆說那些晦氣話,說不準就是你想多了。”
“但願如此。”
這邊阮瀾和陸追走出去不遠,阮瀾突然湊到陸追身旁,小聲說道:“你在私塾打人了?上次那個李大柱是你打的?你還騙我他是從山上滾下來的?”
既然被聽見了,陸追就全無遮掩的意思,點了下頭算是承
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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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瀾“嘖”了一聲:“打人手疼不疼?傷到沒?”
這和陸追預想的相差甚遠,他本以為阮瀾又要老神在在的和他講打人不好打人不對,誰知道竟然說了這個。
“不疼。”陸追回道。
“手伸出來。”阮瀾見他回答的乾脆,仍是有些不放心。
陸追向來依著她,便將手遞了過去。阮瀾看了看骨節上,興許是打的有些時日了,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傷口。
她問道:“為什麼要打他啊?”